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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胤锡沉默片刻,道:“现在南方数藩固不可取,但督师却有回天之力,何况督师既为大明之臣,既受先帝重恩,为何不扶持其中一个,以中兴大明,则千古之后,不失圣贤之名,而若兴不臣之心,纵然一时戍势,青史之下,也难免留下骂名。”

商毅摇了摇头,笑道:“堵大人见过那一个朝廷是君帝无能,只靠大臣而成事得吗?我若是如堵大人所言,檀道济、岳飞、于谦就是先例。何况大人只见莽、操,却为何不见唐宗宋祖,也是人臣篡位而有天下,却都成为一代雄主,未见有何骂吧,何况我也并没有反叛大明,我的天下,都是从清虏心里夺过来得。”

堵胤锡道:“清虏本无的天下,不过强夺我大眀江山而已。督师大人怎可如此强词夺理。”

商毅笑道:“那么请问堵大人,蒙元江山,仍夺于赵宋,而大明太祖高皇帝驱逐蒙元,夺取天下之后,又何况不归还于赵氏,而占为己有呢?”

堵胤锡也被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历代朝廷都以忠义要求臣下,绝对效忠本朝,但如果真的讲起忠义来,恐怕历代朝廷都没有一个站得住脚,因为毎一个新朝都是在旧朝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种绝对忠义的论调,其实根本就经不起推理。只是在这个时代,没有多少人敢这样想。包括少数人心里也清楚,但也绝不敢在嘴里说出来。

但商毅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取代明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同时在商毅的思想观念里,也十分清楚,想要指望一个朝廷沿续下去,是不能把希望放在这种绝对效忠的基础上。

因此双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商毅才道:“堵大人,如果在沿续明朝,和驱逐清廷之中,你只能够选择其中之一,那么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堵胤锡听了,也不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其实商毅说的这些话,堵胤锡心里也都十分清楚,他到杭州来见商毅,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里,因为堵胤锡也知道,明朝复兴的希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无论是谁,如果真的能靠自己的力量击败清廷,收复北京,恐怕都不会再奉立明朝了,因为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不想当皇帝也不可能了,因此想说服商毅忠于明朝,几乎是不可能。

不过商毅对堵胤锡的这种心理到是能猜出几分来,毕竟推理揣摩别人的心理状态,不仅是特种兵的要求之一,同时也是一个居上位者必备的素质。

在另一时空里的历史上,堵胤锡的名气远远没有史可法、黄道周、何腾蛟这些人大,原因一是堵胤锡的官职比他们都小得多,在崇祯未年,堵胤锡坦任的只是长沙知府、武昌兵备道,长沙监军一类的地方职务,属干中层官员,只到弘光朝廷建立之后,才出任湖广按察司使,而在隆武朝廷才被晋升为湖广参政,摄湖北巡抚事。和史黄何等人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另外堵胤锡是病死,而史黄何等人都不被俘不倔而死,也比堵胤锡壮烈一些,自然也吸引眼球一些。

但商毅知道,堵胤锡其实是这个时代南明朝廷中,少有的能干实事,并且意识高明的人,他是最早认识到,南明的首要敌人是清廷,而不是农民军,只有充份联合和信任,因此当然摒弃一切门户之见和一己偏私。联合大顺,大西军共同抗清,才有可能取得成功。上是如此,在对待大顺军上,堵胤锡釆取的与何腾蛟截然不同的态度,完全开诚布公,也赢得了忠贞营诸将的信任。何腾蛟经营湖南期间,只有堵胤锡指挥的忠贞营还有一定的战斗力。

虽然并不是说堵胤锡就是救世之材,而且他在抚降忠贞营,抚巡湖南的过程中,也出现过一些失误,但他的见识、眼界、务实态度,无疑是比史黄何之流都要出色得多。

不过也正是由于堵胤锡主张联合农民军,并能得到忠贞营的信任和拥待,也受到不少一心只知门户私计,正邪之防的官员误解与妒恨,甚至怀疑他另有野心。同时尽管堵胤锡有才能,行事又以“苟利国家,我则专之”为信条,但因为南眀朝廷的腐朽之气太重,目光短浅的实权人物又怕他得以施展,处处加以限制掣肘,结果无论在那一个南眀朝廷内,堵胤锡都得不到充份重用。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堵胤锡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而正好在这个时候,商家军突然冒头,以超强的战斗力,和开眀、清正的作风,在南方的诸势力中独树一帜,堵胤锡也不可能不动心。

因此在堵胤锡的潜意识里,这一次来面见商毅,也未偿没有想被他说服的意思,因此尽管堵胤锡也说了不少什么天数、忠君之类的话,但态度并不激动,也没有要死谏的意恩,更多的恐怕还是看商毅怎么回答,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毕竟商毅并不是清廷,他取代明朝,并不是异族入侵,不过是中国历史上又一次正常的改朝换代而己。亡的只是大明一朝,而非整个汉室的天下。从心理上来说,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这时商毅又道:“堵大人,不如这样,我们当前的大敌仍是清廷,因此我们也应当合力,先击败清廷再说,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也。而且我也可以承诺你,在彻底去败清廷之前,不向南方用兵。致于在击败清廷之后,由你去留自便,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