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明显的派系倾向,使得黄克缵和朱燮元两个,在某些特殊的时候,能得到万历皇帝的嘉许。比如说,出任陕西三边总督等,肯定有万历皇帝的意思在里面。这样的职位,如果没有万历皇帝的朱批,内阁是肯定无法决断下来的。陕西三边总督,下辖四个军镇,如果放在某个党的手里,估计万历皇帝是不会太放心的。
然而,由于没有明显的派系倾向,在很多时候,却又是坏事。因为,这会使得他们在朝政中,相对的孤立。在当时,没有党派,就意味着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没有人提拔你。就算有功绩,也不会有人给你大力的推荐,大力的宣扬。相反的,如果出了问题,肯定会被各个党派都惦记,遭受他们的联手攻击。
如果几个党派联合起来,一起出手的话,他们这些没有派系的人,绝对是灭顶之灾啊。几个党派联合起来的力量,即使是万历皇帝都是扛不住的。比如说立太子的问题,万历皇帝和群臣们斗了几十年,逼退了四个首辅,十几个部级大臣,可是最后,他还是输了。连太子的问题他都扛不住,更不要说扛两个自由派大臣了。
这次徐兴夏在陕西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其他的党派害怕担责任,不敢对两人下手。黄克缵在有机会继续留任。但是随着局势的逐渐稳定,试图摘桃子的人就多了。取代黄克缵的位置,几乎是必然的。到时候,他们两个的结局,就算不是下狱待罪,至少也得罢职归乡。秋后算账这一套,正是各位大佬最擅长的。
事实上,眼看新一轮的京察很快又到了,这又是一场争权夺利的大战的开始。从以前的情况来看,每年的京察,对于党争的各个派系而言,都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掌握京察大权的派系,固然是要趁机排除异己,打击他人,提拔自己人,壮大自己的实力。而被京察的派系,则要想办法保存有生力量,首先避过京察的屠刀再说。
不要看黄克缵、朱燮元他们两个是地方官,级别还相当高,同样会受到京察的波及的。因为,如果某些人从京城调任陕西,就可以有效的避开京察,避开敌对派系的屠刀。等京察的风头过了以后,又可以重新回京了。京察的期限是六年一次。只要避开京察当年,接下来的五年时间,又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以黄克缵和朱燮元的精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们都不是圣人,没有那么纯洁的思想。他们当然不想成为党派斗争的牺牲品。可是,以他们的实力,想要完全避开京察的波及,又是不可能的。朝中各个派系的各位大佬,现在都在密切的留意陕西的动静。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两人肯定会被迅速拿下,然后果断的有新官上任。
想到每次京察带来的血雨腥风,朱燮元很是感慨。以前,他也觉得,能够成为正三品的文官,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存在。至少,距离大明朝的核心权力,又靠近了一些。但是,在得知世界居然是如此广袤以后,朱燮元的思想就变了。他心有感触的说道:“一群井底之蛙,偏偏要斗来斗去的,不搞到你死我活决不罢休,唉。”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他内心的感慨,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估计,对于大明朝的政治斗争,他是真的没有兴趣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更远大的理想,一种其他人从来不曾想象过的理想。只有将整个世界都放在自己的眼里,那才是真正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巴掌大的地方内部斗来斗去,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可以肯定的说,朱燮元对于明王朝的忠心,是有些动摇了。以前,他觉得背叛朝廷,绝对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以读书人的风骨,以儒家的理念,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定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以前,朱燮元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还丢不起这个脸。好像李懋桧这样的卖国贼,简直是太另类了,辱没了祖宗十八代。
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徐兴夏的目标,比明王朝更加的远大。别人的眼里,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徐兴夏的眼里,却是整个世界。这在朱燮元看来,辅助一个这么有志气的人,绝对比辅助明王朝还要有动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点动力不是?而且,辅助徐兴夏,也算不上是对明王朝的背叛。我们不过是想开拓更多的疆域罢了。开疆拓土,这也能算是背叛吗?
做官的,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的。好像黄克缵、朱燮元这些人,相对清廉,相对能干,他们还是想真心实意的做一点事情的。偏偏明王朝内部,是一塌糊涂。党派斗争,刀光剑影,互相倾轧,你死我活。在这样的背景下,根本无法真正的安心做事。无论你做什么,拖后腿的人都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与其这样,还不如跳出来,和徐兴夏去拼搏一块新天地呢。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有自己可以发挥的作用,朱燮元还是有信心的。他才五十岁出头,至少还能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如果认真做事的话,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无论怎么样,他在白衣军这里,可以做的事情,绝对要比陕西按察使这个位置要多得多。
“委员长,这是黄峡口要塞送来的战报。”
说话间,有参谋快步进来,递给徐兴夏一份战报。
在黑山营驻留的这段期间,徐兴夏建立了参谋制度,为自己的指挥部,挑选了十多个年轻人,担当参谋,协助处理军机要务。这些年轻人,部分乃是贺逢圣的弟子。部分则是通过张天豪的关系,从各地招募来的年轻书生。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不得志。因为对现实有所不满,他们对朝廷的反感,也是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