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苏锦写了一封没有署名没有落款的信,信中将今日赵祯和自己的谈话内容大致罗列,点明皇上已经见疑于朋党之事,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赶紧澄清此事。
写完信之后,苏锦本想命人送到范仲淹或者韩琦府上,但一想以两位大人的高傲或许根本不屑一顾,反倒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心思,富弼也不适合,只有欧阳修最适合,欧阳修老奸巨猾,见到这封匿名信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
决定之后,苏锦将信封好,吩咐仆役明日自己动身之后,方可将此信送至欧阳大人府中,交给他的管家便可,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次日一早,苏锦只向晏殊辞行,带着家眷便匆匆上路,离开京城之际,苏锦扭头回望,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人祸有天兆,只见汴梁城上空愁云惨淡,一片萧索寂寥之色,看着教人很不舒服,苏锦赶紧扭头不愿做唯心之想,快马加鞭,离京而去。
第八百五十七章 朋党论(一)
欧阳修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自从新政开始推行之后,欧阳修本以为可以一展身手跻身中枢重臣之列,为此他做了重大的选择,甚至放弃了一直以来要紧跟晏殊步伐的策略,也不惜将长久以来通过苏锦和晏殊之间建立的良好关系荒废。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欧阳修另攀高枝,新政大势所趋,可晏殊对此持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自己当然不能跟着晏殊的步子走,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苏锦的态度,本以为他是变法的坚定支持者,却没想到四大巨头登门相邀却全体吃瘪,苏锦的态度居然是反对这种激进的变法,而劝说他们缓行之。
欧阳修不能再等了,他已经在朝中晃荡了十余年,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始终未能进入权力的核心,之前靠弹劾官员在朝廷中寻找存在感,随着年纪的增长,欧阳修益发觉得那种办法绝非什么正途;真正成为权力核心成员,便只能干成一件大事,而这次新政便是最好的契机。
鉴于此,他毅然加入朝廷新贵范仲淹韩琦等人的阵营,为其出谋划策,带领谏官们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对反对新政官员的口诛笔伐,而范仲淹和韩琦等人对欧阳修也越来越倚重,凡是必会征询他的意见,给了欧阳修相当大的满足感。
实际上,对于新政本身的利弊好坏,欧阳修并无多大想法,相反他倒是有些赞同苏锦的说法,随着新政的推行,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各地官员雪片般的奏折,联名上书,甚至废官们的以死相逼,乃至于背地里的阴谋诡计都让他觉得新政推行的过于迅猛,反弹压力也极大。
放眼朝廷内外,支持新政的寥寥无几,大多数是反对,还有一部分则是观望;当新政之火烧到京官的头上的时候,很多老臣不惜在宫门外长跪不起,给皇上施加压力。
不过欧阳修并不在乎这些,他们的背后站着赵祯,只要赵祯支持,新政必然会推行下去,任凭他人如何反对、朝野内外如何非议如沸,有了皇上的支持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这是最大的一条大腿;实际上这也是欧阳修选择同范仲淹韩琦等人一起积极推行新政的最终原因。
说白了,揣摩圣意,做皇上希望做的事,这比抱着任何人的大腿都强。
然而最近的一系列事情让欧阳修觉得甚为窝火,其他的倒也罢了,最主要的是,皇上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以前每朝之后必然召见韩范富弼及自己,态度温和的询问新政的进展和外界的言论,偶尔还宽慰几句,帮着出出注意,但年后以来,赵祯的疏远态度已经极为明显了。
欧阳修私下里分析原因,认为是石介和富弼一案引起了皇帝的戒备之心,毕竟涉及谋逆之事,当皇上的最为忌讳,案情未破之时,疏远些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今日早朝上,赵祯公布了苏锦所提供的案情证据,宣布此案告破,有人伪造石介书信陷害富弼,并宽慰了富弼几句;但随后范仲淹提出了几条关乎新政的奏议却依然被一一驳回,赵祯嘴上说要他们再斟酌的细一些,但众人都看得出,赵祯对这些奏议毫无兴趣;相反,对于谏院钱铭逸提出针对朝廷中有人结为朋党党同伐异的奏议倒是显得极为有兴趣,责令各官自省,语气极为的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