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当赵祯提出要亲自来迎接欧阳修和苏锦之时,吕夷简和杜衍等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两个人不过是奉旨办差,办完了差事回京述职而已,何须给他们这么高的礼遇呢?特别是苏锦,欧阳修去淮南路调查的本是他矫诏一案,目前尚未有结论,却公然出迎,这算个什么事?
面对吕夷简的反对,赵祯不为所动,虽然于礼制不合,但这回赵祯是真心的要表示一下对自己苏锦等人的赞许。
有些事吕夷简并不知晓,但赵祯却一清二楚。
就在新年前夕,汴梁城中的屯粮已经告罄,汴梁本地本不出稻米,都城地偏西北,天气寒冷干燥,除了麦子和红薯之外基本上无物可种;即便是种了下去,那收成也是惨不忍睹,或许连种子粮都收不上来。所以历年以来,汴梁城都是靠从南方诸州府经运河北调稻米以保汴梁城中用度,城中原本屯粮均以三月为限,多了无处囤积,而且也没那个运力。
粮食紧缺,影响最大的便是这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这样的大都市一旦因断粮生乱,其危害远非扬州这样的地方可比;晏殊头发都愁白了半边,但粮务无进展,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筹莫展之际,苏锦却及时的在扬州打开了突破口,当冯老虎以及扬州官吏等一干人被苏锦以雷霆手断迅速处决之后,晏殊赶紧利用这个机会大肆宣扬,数日之内邸报用加急快马送达大宋各州府。
观望之中的商贾们被这件事吓得屁滚尿流,朝廷的决心昭然,再抱着侥幸心理实在不够明智;这事儿几乎不用权衡,要钱还是要命,答案不言自明。
粮务之事豁然开朗,很快便打开了局面,本来空瘪瘪的各州的官仓一下子便充实起来;接连几场大雪消融过后,运河水位上涨,就在腊月三十的大年之夜,几个月来第一支运粮的船队抵达了汴梁城。
接连四五天时间,晏殊调运了十几只漕运船队到达汴梁,一下子运来了近千万石粮食,在朝廷上下,举城百姓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迫在眉睫的危机化解为无形。
这一切两府和朝中各部大多不知情,唯三司和赵祯从头到尾将心提在嗓子眼上,他们不是不想告诉众人,而是怕引起恐慌,一旦传到民间,恐慌会像瘟疫一般的蔓延开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另外因粮食危机还导致了还一件棘手之事,西北军年前派了数批人来向三司要粮食,李元昊的军队陈兵西北前线就等着西北军断粮之时好大举进攻;大宋国内的饥荒逃不过精明的李元昊的眼睛,他苦等机会制定了详尽的策略,就等着断粮的那一刻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双方哨探奸细犬牙交错,大宋西北军的动静元昊了如指掌,元昊那边的蠢蠢欲动,范仲淹韩琦等人何尝不知?所以身为边疆御敌的两大名帅,自然是甚为着急;眼见着粮食运来的越来越少,士兵们的口粮都已经减了份额,范仲淹和韩琦自然要派人连番的催促三司运粮去前线。
当初范仲淹曾提出让士兵们闲暇之时垦荒播种下冬小麦,想为朝廷减轻负担;但冬季播种要到夏初方能收获,这段时间的军粮却依旧要三司拨付。
情况更为糟糕的是,除了将士们的吃喝,当地因战乱而流离的百姓们也要养活。
朝廷为了内地州府的安全计,下了禁令严禁边民内流,但永兴军和秦凤两路受战争波及的百姓不下四五十万,这些人虽被强令留在各边防城镇为西北军铸城挖堑,但他们同样需要吃喝拉撒;危机越来越紧迫,外敌内患简直弄得赵祯坐卧不宁。
越齁越吃盐,越是粮食紧张,吃粮的人便显得越多;可是边境的粮食无论如何断不得,说句夸张的话,京城可以断粮,军队一日也决不能断粮,否则便是大祸临头之时,这个道理是个人都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