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八年九月初三这天,平西王府的文武例会上,首先发言的夏国相愁眉苦脸的向吴三桂禀报道:“启禀王爷,云贵境内龙陵、思茅、兴仁、普安和威宁等县县官空缺已久,大定和丽江两府知府贪脏枉法,造成民怨沸腾,也急需文官替换,但小婿手下已经抽不出一个文官代替,不知该如何是好,请王爷示下。”

“王爷,四川和湖南两省有三个知县和一个知府出缺,这两省对我们平西王府至关重要,我们得抢在朝廷派官之前把西选官派去接任,可不能让朝廷的官抢了去。”汪士荣也向吴三桂禀报道。旁边夏国相急了,“汪士荣,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云贵两省都紧缺文官,你还想派西选官,去帮康熙治理地方吗?”

“夏将军,四川位于云贵与陕西之间,王爷与王辅臣秘密联系全要从四川经过,那里如果不被西选官控制,那王爷和王辅臣的联络岂不是容易被康熙掐断?”汪士荣理直气壮的反击道:“还有湖南,云贵两省粮食不能自给,王爷从中原购粮全要从湖南经过,没有西选官在湖南暗中维持,云贵两省的粮食岂不是要仰人鼻息?”

“可云贵两省都治理不好,王爷花高价从中原买来再多的粮食,到了地方上还不是被那些蠹虫贪墨得精光?”夏国相想起那些堆积如山的民间诉状就一个脑袋三个大,恨不得自己和刘玄初、刘忻这些官员都有分身术,每一个县派一个能干的官员去治理。而汪士荣比夏国相更急,嘟哝道:“云南贵州都是穷地方,治理得再好又能有多少进项?没有外省的西选官暗中向云贵运输粮食、马匹和棉花,倒卖云贵特产,云南和贵州的财政民政早就崩溃了。”

“夏将军,汪大人,你们就别吵了,我这还没叫屈呢。”兼管着藩户司和盐茶司的刘忻也出来凑热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夏天我花了五万两银子买来一批金鸡纳霜,本想低价卖给百姓,根治云贵常见的疟疾瘟疫,可那些地方官把定价提高了三十五倍,老百姓买不起,又病死了几百名壮丁,我是真正的人财两空,我找谁喊冤叫屈去?”

“所以说,云贵地方的民政一定要搞好,自己的地盘都管理不好,还谈什么争霸天下?”

“西选官一定得继续往外派,否则我们从缅甸买来的玉石和珍珠这些珠宝就全砸在手里了,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穿,拿着有什么用?”

“汪大人,你手下那些西选官得管管了,他们每往云贵运一斤粮食,至少要从中间吃三斤回扣!”

“别吵了。”吴三桂喝住手下仅有的几个心腹文官争吵,转向在银安殿中除了吴三桂自己外唯一有座位的刘玄初问道:“玄初先生,依你看该如何是好?”刘玄初咳嗽着很干脆的答道:“王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文人挑选,我也没有办法。”吴三桂也知道问也是白问,长叹一声说道:“可恨那个王煦,宁死不愿为本王所用,否则以他之能,本王又可多一臂助。”

“说说吧,你们手下还有没有什么能干的文人?最好是有能力又不贪财的,推荐几个出来,本王给他们委派官职。”吴三桂转向一直在看热闹的众武将问道。吴三桂的武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是哑口无言,仅有吴三桂的头号心腹大将马宝答道:“王爷,实在没有了,我家凡是能识几个字的亲戚全被我叫出来给你当官,还有我那些师爷也全被派了出去,实在没有了,弄得我现在写封信都得求玄初先生帮忙。”马宝开了口,其他武将纷纷附和,也都是叫苦连天,说自己连一个得用的师爷帮助署理公事都没有,更别说再推荐文官了。

“可真有趣,康熙手下的文人是为了当官抢得头破血流,本王手下是连认识几个字的人都找不出来,云贵境内的文人,求他们当官都没人去当,这话传出去谁信?”吴三桂又好气又好笑,摇头叹气一番,又咬牙道:“再贴招贤榜,只要愿意为本王效力的文人,每人赏银百两!”但夏国相马上答道:“王爷,招贤榜已经贴过了无数次了,上次你已经把赏银加到一百五十两,结果只招来两个私塾先生——马上被刘忻大人抢去管了茶叶收购。”

“还有这事?”吴三桂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心说我吴三桂的名声真的臭到这个地步,给银子求那些文人来当官都不来?这时候,门外飞奔来一名门官,跪到吴三桂面前双手举起一封书信,禀报道:“禀王爷,索额图大人从北京六百里加急送来一封密信,呈请王爷亲览。”

“索额图的密信?拿上来。”吴三桂让卫队长皇甫保柱取来密信,拆开火封细看。看完后,吴三桂不动声色的将信递给刘玄初,“玄初先生,你也看看。”刘玄初也是仔细看了,这才沉吟着说道:“王爷,依刘玄初看,世子到江南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王爷招揽人才,叫他马上回来,只怕功败垂成,只需让人快马通知世子小心别被北京的熟人撞见即可。至于江南税银北运之事,这个消息虽然很重大也很重要,但我们鞭长莫及,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不错,江南文人荟萃,如果应熊能为本王招揽来一批得用的文人,那可解了本王的燃眉之急,所以不必叫应熊马上回来。”吴三桂也很赞同刘玄初的主张,而汪士荣和吴应麒等人传看了索额图那封密信后却不这么想,吴应麒提议道:“父王,康熙那个小麻子对我们云贵搞钱粮封锁,造成云贵粮价飞涨,我军备战举步维艰,进展缓慢。而康熙调漕米税银北运就是为了备战练兵,我们何不以牙还牙,也是拦劫康熙税银粮车?只要切断了北方的钱粮供应,康熙的处境必然比我们更加艰难!我军也有了足够的备战时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们在江南的力量薄弱,无论如何都不够拦劫有重兵保护的粮船运车。”吴三桂摇头道。吴应麒向汪士荣使一个眼色,汪士荣会意,马上向前一步说道:“王爷,既然世子正在江南,王爷何不让世子想办法拦劫江南银车?破坏康熙小麻子的钱粮北运计划?”

“胡说八道!”刘玄初大怒,咳嗽着怒喝道:“江南银车是鞑子命脉,保护何等周密?让世子去拦截银车,不是让世子去白白送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