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咸阳城里寂静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朝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公子婴陪着行尸走肉一般的胡亥,带领着各怀心思的百官,一步步的出了城,一直步行到霸桥边。胡亥科头跣足,双手绑在身后,后面还抬着棺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还没出宫城,他的脚就磨破了,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身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他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或者直接躺到后面抬的棺材里去。可是一想到棺材,他又心惊肉跳。自己听了赵高的蛊惑,串通李斯,矫诏杀了长兄扶苏,又对兄弟姊妹大开杀戒,这才继承了这偌大的帝国,谁想到这才三年时间,就落得这个下场,把祖辈抛头颅、洒热血,奋斗了几百年才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给了楚人。自己到了地下如何去见父皇,如何去见兄长,如何去见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亲人?胡亥的脑子嗡嗡作响,乱成一团。他越想越怕,越想越后悔,整个人就象傻了一样,只有脚上传来的刺痛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
共尉拒绝了将士们的劝告,没有坐车,而是骑着马来到霸桥边。他端坐在高大神骏的战马上,三百虎卫横眉怒目,全副武装,紧紧的护卫在他的周围,陷阵营三将田锦江、敦武、班玄在外一圈,诸将各带本部人马,横在阵后。整个阵势透着一股逼人心魄的威压,让逶迤而来的百官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亡国之君,罪臣胡亥,拜见君侯。”胡亥嘶哑着嗓子,机械的背着公子婴教他的话,跪在共尉的马前,深深的弯下了腰,吞声说道。
“亡国之臣,拜见君侯。”公子婴带头,数百人七嘴八舌的说道,一个接一个的跪在路边。公子婴膝行上前,将皇帝的剑印、虎符等物高高举起,奉献在共尉面前。兴奋得小脸通红的薄昭和蒲苴子两个少年上前一一的接了,捧在胸前,昂首挺胸的站在共尉身后。
共尉其实很想接过来看看那个据说是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玺,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显得那么乡气,只得强忍着好奇心,板着脸,用严厉的口气训斥了一通胡亥,大意无非说你做得如何如何的不对,虐待臣民,不思正道,祸国殃民之类的。这些都是叔孙通的杰作,共尉自己根本不懂这些,昨夜与众人商量纳降仪式时才发现他们对这些都一窍不通。李左车、桓齮等人虽然有所闻,但是对整个流程并不熟悉,他们都是学兵法的,对这些本属儒家范畴的礼仪并不精通,而最精通这些的博士孔鲋还在南阳。共尉本来打算按照军队投降的仪式搞的,结果叔孙通跳了出来,呱啦呱啦的一通说,直到把所有人的都侃晕了才停住,提出了一整套的仪式。共尉听得晕头转向,只好听叔孙通的安排,连这些说辞,都是叔孙通给他拟好背熟了的。
说起来也好笑,胜利者共尉,失败者胡亥,昨夜都在做功课。
好容易把那一大段话说完了,共尉口干舌燥,暗地里把叔孙通家的八辈祖宗都给骂了一遍,然后才下马解开胡亥身上绑着的绳子,命人将胡亥扶起来。等胡亥仰起脸,共尉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刚刚背训词的时候,胡亥一直伏在地上发抖,他以为胡亥是害怕呢,等把胡亥拉起来才知道,胡亥是在哭。
胡亥泪流满面,被人扶起来后,更是放声大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晕倒在路边。
共尉十分震惊。不过也没让他震惊太久,专门负责礼仪的叔孙通适时的提醒他进行下一步,让众臣起身,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后共尉坐在马上,进行他的第一次训政。
“秦赢无道,不依圣人教诲,以残暴得天下,不恤民生,横征暴敛,穷兵黩武,扰动天下,臣民不安。我大楚替天行道,救民于倒悬,当王天下……依楚王令,我共尉先入关中,当为关中之主,必更张正弦,易秦之暴政,与民休息,君臣协力,致世大同……”
又是一段长长的广告词。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每说几句,都会有人山呼万岁,气氛十分热烈,颇有前世站在天安门上巡视的自豪感。共尉最后宣布了几件事,把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一,废除一切苛政,不仅名目繁多的诸多赋税一概免除,即使是秦本来就有的一些赋税也酌情减免,只保留田租、口赋等基本的赋税。
二,停建包括阿房宫在内的一切非急务工程。
三,大量消减关中的兵力,包括刚刚投降的和以前投降的秦军,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休养生息。
众人山呼万岁,再次拜服在地。附近听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听了,也兴奋不已,互相传告。共尉随即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咸阳城,入主咸阳宫。入宫之后,共尉很快就下达了一道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