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略作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嘿嘿冷笑了两声:“阿籍,他是怕我们解不了巨鹿之围,进入容易出关难吧?”
项羽不快的看了范增一眼:“亚父,你怎么能这么想阿尉呢?他如果真想入关,现在秦军全在河北,根本挡不住他的路。一旦入了关,就算我们解不了巨鹿之围,他据关而守,章邯、王离能攻破函谷关吗?”
“这倒也是,他手下有那么多……”范增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安的瞟了项羽一眼,项羽正说得激昂,倒也没有注意到范增神色的异样,他挥着手臂说:“我已经派桓楚赶到颍川,如果他接到消息后就动身,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大梁一带了。”
范增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项羽这些天不去跟宋义纠缠了,原来他和共尉早就商量好了,就等共尉到,他就要宰了宋义,夺了兵权。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项羽和共尉联手,他们就能掌握住绝大部分人马,就算怀王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可是,这么大的事情,项羽居然一点风声也没有给他透,如果不是他今天主动问起,项羽也许会瞒着他就把这件事办了,这对范增来说确实是个不可承受的打击。
范增的脸一下子变得冰冷,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他看着兴奋的项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项羽和他的约定,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这个共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放弃了入关称王的大好机会,不顾家人的安危,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和项羽联手对付宋义,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他心中十分的不安,可是又想不出有任何理由来阻止项羽。以项羽目前的情况,共尉愿意来和他联手,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而且他也看不出共尉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难道共尉真是看重和项羽的兄弟之情,宁愿放弃入关的机会,宁愿让家人身陷险境?不对,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他一定是害怕楚军不能解巨鹿之围,秦军反过来会关门打狗,把他锁在关中。可是,如果他只是担心这个,他可以不入关啊,舒舒服服的占据着南阳,坐山观虎斗,岂不是更好?
这事实在太诡异了。范增十分纠结,他猜不透共尉的用意,也就无法提醒项羽提防共尉,明知道共尉可能不怀好意,但他就是找不到破绽,这种无力感让他更是心生警惕。
“我现在只等阿尉的消息了。”项羽兴奋的说,范增沉浸在恐惧之中,一时没有应他的话,项羽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很不好,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补了一句:“我正准备问一下亚父的意思呢,正巧亚父就来了。”
“嘿嘿……”范增不置可否的笑了两声:“如果他真的来了,倒也是个好事。”
……
见到桓楚之后,共尉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半天,反复衡量了北上巨鹿的得与失。这个决定很关键,将决定他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能决定着他的生与死。毕竟在巨鹿有五十万秦军,而楚军不足十万,就算加上他的人马也不过十二三万,这一仗的艰苦是可以预料的。但是更让他心中无底的是,他虽然知道项羽当时以少胜多,破釜沉舟,打赢了这一仗,可是项羽当时有多少人马,比现在多,还是比现在少?他一点数也没有。万一自己以为项羽能打赢,结果历史因为自己已经发生了变化,项羽输了呢,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完蛋?可是如果自己不去巨鹿,万一项羽又打赢了呢?那自己岂不是要和刚刚冲上人生巅峰的项羽对决?以前做的那些功夫,岂不是全付之东流?
共尉犹豫不决,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书房门轻轻的响了两声,共尉抬起头,看着吕媭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将一只青铜杯放在案上,又提起酒匙给他舀了一杯酒,这才抿着嘴轻笑道:“夫君,饮两口酒,放松一下吧。”
共尉淡淡一笑,他想得脑袋疼,确实要喝点酒放松一下。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面带笑容的吕媭,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少姁,你说我是北上好,还是西行好?”
吕媭瞥了他一眼,暗自有些得意的笑了。她见共尉一个人在房里这么久,就知道他一定是遇上了重大决定,以至于桓齮、郦食其这样的心腹都不能轻易的透露。她竖起手指压着的樱红的嘴唇,歪着头想了一会:“夫君对巨鹿之围有信心吗?”
共尉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就是没有把握,所以才无法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