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说了。”
老秦想起金熙给他交代的事:“不如今年跟我回家过呗,我家年夜饭搁家吃,我媳妇的手艺你也知道的,不比外边差。”
“算了吧,你们自己家人好好团圆,我一个外人也不方便。”
“什么家人外人的,多你一个多双筷子,没事……”见陆以不回答,老秦后知后觉,“你是不是也有情况了,过年有人陪啊?”
陆以还是没说话,他和那楠说好的,会一起跨年,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又不肯定了。
“行吧,你要是不回老家想找个地方过年,随时给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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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着春运期间不好买票,陆以公司年二十六就放了假。员工们拿着年终奖,同城的安安心心准备着过年,外地的欢天喜地买票回家。
跟大逃亡似的,整个城市在这几天里迅速空旷起来,路上的行人和车辆肉眼可见减少,陆以开始发现外卖送来的时间延长,深夜已经没人给他送餐。
他在空荡荡的家里窝了一天。腊月二十七,他一大早醒来,躺在床上,突然发现这个房子很大。他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以往觉得一个人住刚好,那楠长居后有些小,还第一次觉得这个房子大。再想到他的新家,那里更大,光是想想,那种空旷的感觉就仿佛穿过他的身体,把他一人置于荒芜,周遭都是孤独。
这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受让他心慌,无所适从间,他早早起床去了公司。
中午吃饭时发现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差不多都关门了,还剩一家排骨饭开着。熬到晚上,他回到家,给那楠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陆以躺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烟,他翻开手机,不停地划着联系人列表,才发现在这座城市他根本无人可在这种情景下联系。手指最后停在他爸妈的电话上,最终还是没办法拨出去。
到二十八那天,公司所在的大楼也变得静悄悄的,其他公司也陆续放假,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陆以在办公室埋头干了一天的活,以往他是最不愿意加班的。
到二十九,最后一家排骨饭也关门回家过年,陆以下楼找了一圈,硬是找不到一家还开门的快餐店。更远处的自然有餐厅还开着,但他最终转头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桶方便面。在便利店吃完后,他又买了四桶,抱上了楼。
年三十那天,他从早上一直干到天黑,一个人把开了年第一个要交付的项目给做出来了。他靠在旋转皮椅上,等待任务完成的松快感,但是没有,只有疲惫和茫然。
这个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陆以的车行在路上,许久碰不上另一辆车。以往这条逼仄的,总是拥堵的道路难得把它真实的面容呈现给行人,陆以才发现这路原来也不窄,标准的八车道也显得宽敞富余了。
一路畅通也静悄悄的路途,只有两边行道树上挂的彩灯和灯笼格外热闹。那缤纷的颜色又孤独又热闹,像一个人在路边旁若无人又肆无忌惮地大哭大笑。陆以的车从彩灯下滑过,五彩十色的光就落到他脸上,绿莹莹、红艳艳的颜色下面,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随着车子往外环开,他陆续能听到一些烟花爆竹的声音了。他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就是一个烟花燃放点,孩子们挤在一起,手里捏着仙女棒,滋啦啦的声音淹没在他们的笑闹里。一簇礼炮升起,彤地一声,刚好在陆以的车顶炸开。陆以未做停留,车轮碾过那些还未燃完的余烬,也想要粘上一点热闹。
陆以站在他自己家的门前,却没有勇气开门。他最终折返回车上,又一次碾过刚刚的烟花余烬,朝西边开去。
天冷,小区里也是彩灯亮得欢,外面没有一个人。陆以坐在车里,把暖气开到最大,还是觉得冷。他望着眼前那栋楼上的窗,窗子里漏出白的、黄的光,或明亮,或黯淡,但他知道那簇光是温暖的。
这附近也有烟花燃放点,一簇冲天炮“咻咻咻”地升空,接着又是彤彤的礼花,团伞一样点亮,炸开,坠落,消失……美丽绚烂的烟火短暂地燃烧,余光映在那些方方正正的窗玻璃上,只是一点短暂的点缀。
美丽的烟花是短暂的,冷的,只有那些窗格里的光是永恒的,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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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做了一大桌,鸡鸭鱼肉、花红柳绿。闻兼明上午出门采购,忙活了整下午,还有那楠围着他,看似帮忙,实则添乱。这一桌足够二十人吃,但实际上吃饭的也只有两个人。不过没关系,这是闻兼明的传统,哪怕是他一个人,也会让年夜饭如此丰盛。
那楠趴在桌子上,不停吞咽着口水。
“别等了,吃吧。”闻兼明把空碗筷递给那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