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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种家庭环境你也知道,父母期望过高,还有兄弟竞争的压力,我身上很多问题都是源于这种环境,最明显的就是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就会采用特别极端夸张的行为。但平心而论,他们对我也还行,物质上没有亏待过,身体上也没有虐待过,要比下限的话,也比很多父母的下限高多了。

“第一次是在初三,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也没发生什么事,这种无法遏制的冲动突然就冒出来了。因为没有经验,只割出几条口子,流了些血,它就自己止血了。第二次是在高中,那次我记得很清楚,是因为滑板的事情,我爸把我滑板砸了,我想让他们后悔。但在中途想,他们可能不会后悔,说不定少了我这个眼中钉日子还过得更舒坦些,我就后悔了。”

陆以拉过那楠的左手,手指摩挲着他左手臂内侧的纹身,又把手举起来,亲吻那些割皮后结成的伤痕。

“不疼吗?”

“不是很疼,可能是我个人对疼痛的敏感度不高,不然也不会玩滑板。”

陆以不知道为什么那楠突然说起这些,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这两天寒流,温度陡降,还好城市开始供暖。他们窝在暖融融的沙发里,那楠本来在看电视,陆以抱着笔记本处理工作,突然那楠就关掉电视,说起这些事。

陆以以为他是想要一点安慰。他把腿上的笔记本放到茶几上,张开手臂,那楠就温驯地爬过来,靠在他怀里,两人挤在一起。陆以低头吻着他的头顶:“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又是他惯常的那种伤感的神情,他习惯于这种神情,从程锦文的漩涡里成功逃出来了,但还是没有逃掉那层悲情的色彩。

那楠看不见陆以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只是靠在他怀里望着一点虚空,继续说:“第三次是在大三。你知道割腕的过程是很漫长的,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反悔,而人又是一种左右摇摆,很纠结很矛盾的动物,这一秒做的决定下一秒就推翻。这次我不想给自己后悔的可能,我选了楼顶。教学楼一共八层,这个高度刚好,一两年就会出一个跳楼的学生,他们每个都成功了,我觉得我也会。

陆以的手臂突然收紧,那楠感到他打算说点什么,抢先说道:“你是觉得我很矫情吧,动不动就说死什么的。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好笑,”那楠说着嗤笑了两声,“我还去安定医院看过,我没有抑郁症,什么问题也没有,真的,就是觉得无意义。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又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好像就水到渠成了。

“你放心,我现在没这想法,现在觉得人生还是有点意义的,至少我得陪着你不是嘛。

“就是去年的这时候,还晚几天,记不得具体时间了,只记得下了好大一场雪。地面的雪很快清开,但楼顶的雪一直积着,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那几天我天天去楼顶转转,我也没有什么计划,只等心血来潮。但每天中午的时间,都能在那儿遇到老师,他不上天台,就坐在楼道里背风的位置,那里有张课桌,也不知道谁摆在那儿的。他把课桌收拾干净,每天摆好几个饭盒,就坐在那儿旁若无人吃午饭。

“开始我以为是某个被霸凌的学生,一般大学里不太会存在这种事,大家都长大了嘛,但学校里出现这种事总不是很稀奇。但他的外貌明显又不是学生,而且他吃得挺好,远远就能闻到香味儿,看出食物的丰盛。我看他很奇怪,我以为他看我也一样。但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过我。或许那时我们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互相打扰。

“但是那天,是个上午,有阳光,楼顶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我突然觉得就是那个时候,我站在楼顶边缘。栏杆很高,到了我胸前,上面还拦着铁丝网,很不容易翻出去。但实在要翻也没法,任何防范都只能防止意外而不能防止刻意。我站在那儿,风很大,吹得我脸都麻木了,突然背后有个声音,他问我是几年级几班的,辅导员是谁,站在这儿做什么。

“他吓了我一跳。

“我转回头时,他递给我一瓶热咖啡,说学生不能上天台,这里风大,天也很冷,让我赶紧回教室。我就只好回教室了。”

陆以一只手轻轻抓那楠的头发,一只手从他领口伸进去没有目的地抚摸。

“你就是这么爱上闻兼明的?”

那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后来我就关注到他了,知道他是教什么的,教几年级,多少岁,住哪儿等等,我也知道他是同性恋,还有他老婆来学校闹事的过程。知道学校的领导都看他很不顺眼,特别是我妈,我妈正好是他们文学院的主任。我经常在家里听见我父母议论他,反正都是些很难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