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不是没熬过夜,但昨晚的失眠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觉,或许疲惫的并不只是失眠本身。
“那你一会儿在家好好睡一觉,中午我自己知道安排。”
“没事,到中午的时间还长,我休息一会儿就起来……”
“闻兼明……”陆以放下筷子,打断了他,有点认真地看着闻兼明,但也有些局促。他本身就不擅长拒绝别人,特别是别人的好意,但闻兼明再这样下去,他有种受不了想要逃跑的感觉,“你……其实我病好得差不多了,我自己会注意的,就是,那个……你可以随意一点,我觉得你现在有点,怎么说呢,太周到了,我有些不习惯……”
闻兼明看着陆以的嘴唇一直张合,似乎一时有些无法理解这些词语组成的句子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像是有一把除草机,一直咔嚓咔嚓地响。可能真是年纪大了,失眠的副作用也随之加剧,难以忍受。
“我觉得我们像之前那样相处就挺好的……不是说你不好……”
他了解陆以,很难拒绝别人。对于闻兼明这种把“不”挂在嘴边的人,从来不知道拒绝人会这么麻烦,要说这么多意义不明、模棱两可的话,所以他一时没听懂也可以理解。不过他现在听懂了,陆以在拒绝他。
就是了,陆以不需要一个保姆,也不需要一个厨子,闻兼明知道。
“好,我知道了。”闻兼明说,“那我中午就自己吃了。”
“嗯,你自己吃吧,一会儿会有人送菜过来,你收一下。”
闻兼明照顾他和那楠,让他很过意不去。现在闻兼明又是放假,不需要住在他家的这种便利,陆以就只能尽量在物质上多付出一些,他觉得这样更符合闻兼明坚持的公平。
“嗯,好。”
“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下午想到吃什么,信息告诉我。”
“好。”
陆以笑了笑,从饭桌下的抽屉里扯出一根皮筋,把蓬乱的头发抓起来扎了个小揪,露出额头让他显得精神了些,他在出门前又想起什么:“你下午问问那楠想吃什么吧,他说太累了没什么食欲。”
陆以离开后,闻兼明重新回到床上,他觉得闷,便把所有窗户打开,即便这样,还是闷,他就闷在这种凝滞的空气中,任由一颗混沌的大脑迷糊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雷声,接着是雨声。天色昏暗像是到了黄昏,在雷雨交加中,闻兼明有些半睡半醒,那一丝尚且清明的神志像是从一片混沌里高高挂起,还能思考。
他想夏季都快过去了,却还有这样的雷雨,原来觉得闷是天气的原因。他知道他没在自个家里,为什么在别人家里?为什么要这样用心的付出?对了,他喜欢陆以啊。为什么喜欢陆以?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他没怎么喜欢过别人。学生时代被表白的对象基本都是女孩子,参加工作后很快和何文初结了婚,从此失去了正常的追求和被追求的机会。有时候会对那些影视书籍里所呈现的二手爱情感到好奇,有时候也会想要爱上谁,哪怕仅仅作为一种体验。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种体验非但没能丰富他,反而像是掏空了什么一样。
他后悔了,或许在云南还是不该回来,如果自己能忍住了那时迫切的冲动,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闻兼明能思考,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天光,能听到雷雨声,他好像醒过来了,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他听到外面的门打开,像是陆以回来了,他试图呼救,但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只听到开门声,并没有人进来,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站在雨帘里,手里拿着一把伞却没有撑,好像要去给谁送伞,但下一秒他又知道自己躺在床上。梦境和现实交织着,闻兼明无法动弹,只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越想挣扎越难以呼吸,而越难以呼吸,他就越发想挣扎……
“老师……老师……”
声音像是穿透把他包裹起来的水,钻进闻兼明的耳朵,同时一股冰凉的雨水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里,他终于动了一下。
“老师,你鬼压床了。”
闻兼明猛一下坐了起来,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是疲惫的感觉一点也没有缓解,他乏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阵雨小了些,乌云也散开了,看样子还是下午,并没有很晚,并不耽误晚上做饭。他看到站在床边的那楠,恍惚了一会儿:“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那楠不满的语气相当挑衅:“你今天没给我送饭,我不干了。”
半晌后,闻兼明才想起那楠说的是他不在便利店干了——前几天刚好用这个话威胁过他,闻兼明简直觉得好笑,只是他现在无力得笑不出来:“……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