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雨天,而她大部分时间又都在漏雨。只要一下雨,她就这儿那儿的出问题。而下暴雨的时候,她大概是担心赵雀会承受不住,就往往会下到他这个合法丈夫这儿来。跟踪他、去他床伴儿那儿闹算好的,最要命的是去他家和他单位闹,这事儿不是没发生过,把闻兼明原本顺畅的人生也弄得乱七八糟。
如果非要为这种事找个理由,闻兼明只能说服自己是他上辈子做了孽。
果真半个小时,闻兼明就看到赵雀的车出现在小区,转了半圈找到了凉椅上的何文初。赵雀下车,她还穿着正装,走得飞快。
何文初看到赵雀,刚刚在闻兼明面前那个尖酸刻薄的母老虎突然变成了乖巧的小猫咪。她从膝盖里抬起头,对赵雀伸出两只手臂。赵雀接住她,把地上的纸袋捡起来,又把鞋子脱了递给她拎着,然后把让她爬到自己背上。赵雀个头和何文初差不多,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百十来斤。驮着一个人,她走得有些艰难,好在她的车就在旁边的主干道上。
等两人进了车里,闻兼明收到赵雀的信息。
“今天实在很对不起,我先带文初回家吃药,隔天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你还是想办法让她离我远点。”
“老闻,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成天守着她,保姆也根本看不住她,你知道她能装得和正常人一样。”
接着又是一条:“对了,她这买的些东西是你给的钱吗?多少钱?”
闻兼明也没客气,直接把陆以给她的数字报给了赵雀,钱倒是立马转过来了,但这并没有让闻兼明的心情变好一丁点。
他把桌上的残羹冷炙收起来倒掉,又重新刷了碗,继而重新清洁了整间厨房,然后是卫生间,接着是客厅和卧室。等他把这本来就很干净的房子再次清洁得纤尘不染时,夜幕已经降临。
做一次大扫除比一口气做完一整套有氧运动还累,但闻兼明总是乐此不疲地干这件事,特别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在动手整理房间的过程中,也是把乱糟糟的思绪和烦恼重新整理归置的过程。
然而今天却没能达到这个效果,房子整理好了,却仍然思绪烦乱。直到他泡了杯红茶孤零零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他才觉察到这种心烦意乱不是因为何文初,而是因为陆以。
人常常是很矛盾的动物,一方面不喜欢有人侵入自己的生活、打乱习惯的脚步,另一面又会感到孤单,想要别人的陪伴。
闻兼明把自己感到的这种孤单定义得很准确,孤单不是孤独,人生来孤独,这种灵魂体察到的东西无法分享,也不可缓解,只能独自承受。
孤单是一种更浅层次的东西,只要两个人就能缓解这种孤零零的状态。陆以是个很好对象,他提供陪伴的同时对闻兼明没有任何要求,是闻兼明短暂地同居过的对象中最完美的一个。所以深夜他躺在床上时,还在为此遗憾。
第10章 孤立和边缘化
从闻兼明自己家出发去学校时,走正门要便利很多。正门南门和后门北门在两条不同的大街上,如果不横穿学校,要从正门步行到后门需要四十多分钟。所以尽管陆以家就在校外,这段时间,闻兼明一次也没有偶遇过他,并且以后也几乎没有偶遇对方的可能。
两人分开已经十多天,闻兼明已经又重新习惯他那规律单调的单身男人的生活。
到了午休时间,其他老师纷纷去学校食堂,只有他从冰箱拿出自己的饭盒塞进他自带的微波炉里。冰箱里每一层都塞满了其他老师的水果、饮料,只有他这一层除了他的饭盒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年初新来的助教,一个姓李的姑娘跟他招呼:“闻老师又带饭啊。”
“嗯。”闻兼明对她点点头。
“啊,好香啊,闻老师真贤惠啊……”
她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位同事催道:“小李走吧,晚了菜没了。”
“那我们先走了。”
两人走出门口了,还能听到另一个同事批评小李干嘛去跟那姓闻的说那么多,要尽量离他远点之类。
随着楼道里声音逐渐静下来,闻兼明从微波炉拿出带的饭菜,旁若无人吃起来。
想他初来这学校,二十五岁的海归博士,谁见着不夸一声青年才俊。他不仅得到同事和学生的喜欢,也深得领导的信任和栽培,讲师刚够年限,立马就评上了副教授。按照这神速发展,四十岁就做到文学院院长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他一帆风顺的职业生活,在他的性取向被何文初闹到学校后便戛然而止了。此前诸多嫉妒他、和他一起争夺职称的同事开始落井下石,器重他的领导找他谈过几次话后,便把本来打算给他的项目和机会转给了其他人。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开始在私底下传播,他也逐渐被孤立和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