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楼还是老样子,虽然没有封存,可里面的布置却和两年前一般无二,那张既长且宽的书桌上,也是同样的凌乱,各种图纸放得到处都是,跟谢宏在的时候完全一样。
不过却没人轻视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纸,谢宏上楼的时候,也有人正在收拾。他们的动作轻缓,仔细的将那些纸张分门别类,所以速度略慢了一些,待到谢宏走进门,也还没收拾干净。
周经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也看到了这副景象,望向那些图纸的时候,他的眼中也没了往日那种轻蔑。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应州大捷中,大放异彩的两件古之利器,就是在这里被复原的。
他对兵事不是很在行,可也知道战争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实力通常也是通过军队的规模来体现。近卫军之所以能顶住倍数于己的强敌的夹击,进而将其击溃,人的因素是一方面,这些武器的因素同样不可忽视。
奇淫技巧?就算是小道,也是有大用途的小道。在士党与谢宏的争端当中,最终起到决定作用的,就是这曾被孔夫子鄙夷,士人们看不起的小道了。
一败涂地的现实,让周经的思路比从前清晰多了,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心中也是暗暗苦笑:自己是来认输求饶的,抛下了尊严和面子,士人固有的傲慢当然也是一样,所以现在审时度势比从前明晰多了,若是早能如此的话……
这个明悟带来的是懊丧,随即化成了无声的长叹,若不是一败涂地,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呢?危难之中现英雄,说的不光是草莽之辈,对读书人也是适用的,只有到了危机关头,才会有反思,有进步。
“说吧。”谢宏很写意的坐了下来,淡淡的吩咐道。
“呃……”心中思绪万千,周经却并没有走神,他的注意力还是很集中的,他留意着谢宏的一举一动,以便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可是,谢宏的吩咐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一时应对不能。
“侯爷,您的意思是……”
“你不是有事要对本侯说吗?现在就说吧,”谢宏不耐烦的挥挥手,像是在赶苍蝇一样,“坦白你的罪行,说出你的筹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就跟做生意一样,不过我只给你一次开价的机会,最终的结果,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想象中的冷嘲热讽,或者怒斥喝骂都没有,谢宏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老板,打二斤酱油。周经所有的心理准备都落了空,一时间,心情变得复杂无比。
其实,他宁愿挨骂,不是因为他下贱,可若是谢宏怒气勃发,那么至少也算是一种重视,而不是现在这样轻贱。眼下这般,对方分明就是已经不把士党放在心上了,周经自忖自己的目的或许可以达到,可心里的滋味却是不好受的。
“侯爷,前年朝鲜使臣来时,曾……”憋闷归憋闷,礼部尚书的城府还是很深的,心中千念百转,可他脸上恭谨的神情却丝毫未变,语声缓缓,将任职以来的诸事一一道来。
他在一系列的阴谋中,大多只起了摇旗呐喊,最多也不过是穿针引线的作用,所以倒也不怕坦言。何况,对方说了只留一次机会给他,与其有所隐瞒,被那个神秘莫测的午夜系统揪出破绽,还不如在这里赌一把呢。
祸福两相依,被轻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虎不会对一只蚂蚁穷追不舍,尽管周经不太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事情的转机也就在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