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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不是迂腐的书呆子,对于被顶撞的事情,他虽然不满,但还是可以容忍,若是在学术上有了争辩,被儿子指出错漏处,他甚至会态度诚恳的认错,并且做出赞扬的举动。

在某种程度上,现在他们父子之间即将要进行的也是一场学术之争,争执正是因为治国理念的异同而起。

但是,让他心痛的是,杨慎所持的观点跟他完全相反,儿子就像是在这一个月内被人洗了脑一样,居然从一个儒家的才子,变成了一个弄臣和奸佞的支持者!这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用颤抖的手指着儿子,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杨廷和低吼道:“希望?你倒是说说,那里有什么希望?难道是伦常颠倒,道德沦丧的希望吗?”

“不,不是那样,孩儿看到的,是大明成为人人乐业、户户安居的大同之世的希望;也是成为百业兴盛、欣欣向荣的人间乐土的希望;同样是官吏守节、百姓知礼的国富民强的希望;更是大明千秋万载、威服四海的希望!”

直视即将入阁拜相的老父,杨慎目光清澈,如同一汪清泉;语声缓缓,却不带半点迟疑,反而显得凝重非常。

“只要天津的新政行诸天下,那这些希望就不会是虚妄,而士林之论和爹……你们错了!”

“胡说八道!你这逆子!”

一声怒喝,杨廷和猛的抢前两步,手指差点戳到儿子的脸上。在朝堂上,杨大人一向以温文儒雅而著称,这样暴怒的情形,别说是同僚或者杨慎,就算是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老管家杨贺也没有见过。

“满朝文武,天下士林都错了?反倒是你,是那个奸佞对了?何其荒谬,何其狂悖!这几年来,他在朝堂上,在辽东做了什么?用奇淫技巧之技迷惑圣听,让皇上不安于政,倒行逆施,无人君体;掀起变乱,祸乱京畿,又对忠臣义士横施杀戮……”

杨廷和用力推开欲来搀扶他的老管家,愤然道:“在辽东他又做了什么?提高武人的地位?大明和前宋为何压制武人,不就是有晚唐藩镇之祸的前车之鉴吗?他谢宏凭什么就能保证,他手下的那些武人就不会起异心?谁又能保证他自己不起异心?”

“还有……”话说的太急太快,杨廷和毕竟一把年纪了,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

“在天津他又在做什么?鼓励工商?所谓工,不过是用奇淫技巧之技眩人耳目,以此谋财,不然先贤怎么鄙视之?而商,哼,难道他压下读书人,就是为了让这些逐利小人上位吗?罢儒门,重工商,他谢宏所为的暴虐处,更甚于秦皇嬴政,这叫富国强民的希望?你的圣贤书究竟读到哪里去了?”

“爹,天津新政并不排斥读书人,且不说孩儿私下访查未受阻挠,就说天津的新官吏也大有先贤所说的上古之风。谕民以礼,先正自身……”

杨慎简述了自己在天津的见闻,然后总结道:“他们就是这样做的,他们也是读书人,在常春藤书院读的书。”

“胡说,那个伪书院,又能教出来什么读书人?”虽然没捂着耳朵喊‘不听’,可杨廷和阴沉着脸,对儿子说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只是连声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