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欲言又止,可他的未尽之意众人却都听明白了,胡闹要是都能达到这种效果,那朝中诸公干脆都回家种田去算了,政事无不牵涉甚众,哪有那么简单的?
不过,要说不是皇上自己想的,那么……
“难不成……”王鏊悚然一惊,辅助皇帝处理政务的机构,听起来很耳熟,实际上也很面熟,因为他天天去报到的文渊阁就是这么个地方。
杨廷和颔首道:“不错,不知道各位留意到没有,最近在朝议的时候,那个谢桑二都很消停,反倒是刘瑾那个阉竖一直张牙舞爪的……”
“介夫,你这一说,倒还真是……”王鏊捏着胡须回想了一番,发觉事情果然如杨廷和所说,“可这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他在记录。”杨廷和肃容道:“政事,处理意见,甚至少许的反对意见,只要出了诸位同僚的口,事无巨细,他尽数都记录了下来。”
“那有什么用?想要看奏章,直接去通政司或者文渊阁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杨廷和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语气中也带了点苦涩,“各地奏章经通政司到文渊阁,再到司礼监,主要的意见来自于阁臣……”
所谓的票拟,就是奏章给皇帝看之前,要在文渊阁过一手,必须得等到阁臣在上面签署处理意见后,才能生效。
开始的时候,这是皇帝要求的,因为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到了后来,就成了阁臣的权力,皇上有不同意见,却不能改动,只能封驳,要求阁臣另行拟定,然后奏章就在司礼监和文渊阁之间推来推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民主的象征,皇帝不能独断专行了,这还不民主?
可实际上,权力依然是被垄断着的,只不过从皇帝手中,转移到了士人手中罢了,换汤不换药,而且情况还更加严重了。
皇帝好歹把天下当成自家的东西,多少会尽点心力,可阁臣们就不好说了。
十年寒窗,再加上宦海沉浮几十年,这些人想的最多的还是自己,在他们心中,名声,私利,朋党,这些东西的重要性远在天下百姓之上。
所以,这种制度其实称不上有多开明,反倒是催化了政治斗争,使其更加激烈了,只要参照明末的东林党,就足可见得一斑。
“……而今,在皇上的逼迫下,但凡列于朝班者,都必须发表意见,可以说,皇上一方面借此对诸位同僚加以评估,另一方面,他可能是在学习,当然,学习的可能不光是他,还有另外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