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日的早朝上,礼部尚书马文升对唐伯虎出任御史一事表示了反对,结果刚一散朝,马家在河南拥有良田千顷,多为强取豪夺而来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各大茶坊都在宣讲这条时评,而所谓的都察下院更是立刻发起了弹劾。
虽然都察下院连个正经御史都没有,可是那里下层的人员却多,上面更是有皇帝的力挺,结合着民间的舆论大潮,马文升立刻就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其实老马平时还是很低调的,连出入的马车都是用陈旧货色,士林中虽然对他家境况如何颇有所知,可普通百姓多半是不知道的,尤其是京城百姓,在京城马尚书可是素有清廉之名的。
所谓福之祸所依,等到候德坊引领的时评一曝光,老马一向引以为傲的清名转眼间就变了味,假惺惺的沽名钓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皮里阳秋的真小人,种种恶评如潮水一般涌来。
明眼人都已经看清楚了他的处境,摆在老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学张敷华,识相点自己求致仕,也许还能落得一个全身而退;要么就是学闵圭,死挺到底,最后被锦衣卫抓过去文明执法,然后彻底身败名裂。
自己的这个本家手段之狠辣,行事之果决,着实让谢迁震惊了一番,而且也是从心里往外泛寒。
今天是谢迁和刘健两人离京的日子,这个日子比较特殊,因为这一天还是刘、顾二人被处刑的日子。谢迁很清楚,刘健之所以选择这一天离开,也有不忍见旧日的同僚落得这等悲惨下场的意思。
正如谢迁也不忍见顾佐身首异处一样,就算彼此间有些分歧,可大家也总是同朝为官一场,难免有物伤其类之感,见到对方下场如此之惨却无法相救,更让他们无可奈何之余,倍感辛酸。
若是在以往,二人离京是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相送的,对旧首辅示好,落在新首辅眼中,难免会给对方留下些芥蒂,智者当然不会行此不智之举。
可今天却是不同,一来李东阳自己也来了,二则但凡跟刘、顾二人有些交情的人,想法都跟刘健差不多,这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他们实在是太久没有体验过了,只想着那个刑场越远越好。
“希贤兄也莫过于伤怀,东山他也算求仁得仁了,待他日一扫朝廷阴霾之时,总有他沉冤得雪的一天,到时候,东山在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含笑而看的。”
李东阳跟刘大夏私下里的交情还不错,不过事已至此,却也无法挽回了,与其感怀故人,还不如尽早筹谋对策才是,如今谢宏正磨刀霍霍,朝臣们自然不能如猪羊一般待宰,总要奋起抗衡才是。
“老夫已经嘱咐了下去,如今乃是危急存亡之秋,待老夫去后,朝中诸人会捐弃成见,唯宾之你马首是瞻,必不会拖你的后腿,你只管放手应对便是。”刘健只是意气衰颓,政治智慧并没有下降,闻言便知李东阳之意,因此他也以旧部相托付。
正常情况下,新旧首辅更替,朝堂上多半要经过一番角逐之后,这才能最终稳定下来,可这种时候李东阳也没这个心情,刘健更是乐得自己人能有个好下场,因此两人才有了这番对答。
“子乔……”得到了刘健的许诺,李东阳又是转向了谢迁。
“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理会着,不过,李西涯,你也莫要忘了你许诺的事情,若是事有不谐,你也休要怪我出尔反尔。”谢迁很清楚李东阳要说什么,他断喝一声,直接打断了李东阳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