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引弓却好似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变化,自顾笑道:“在下的意思很明白,王使君现在这个威武军节度使之位乃是列位公子之父让给他的,自然将来应该将这个位子还给列位!”
“贼子!”王延应低声骂道,霍的一声已经站了起来,身后其余三人也随之站了起来,四双眼睛里都满是戒备和厌恶。王延应从怀中取出那玉盘,将这方才还爱不释手的宝物掷到赵引弓怀中,脸上已经冷若冰霜,拱手道:“赵刺史,你的东西我还给你,今日的就当我兄弟四人没有来过,你好自为之!”说罢便要转身离去。原来如今的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本是原任节度使王潮的三弟,王潮打下这片基业后,重病垂危之时,并没有将这个位置传给长子王延应,却是越过了二弟王审邽,直接传给了老三王审知。这件事情在福州乃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王审知也因此对自己兄长的四个儿子十分厚待,虽然如此,王审知死后其位传给何人还是个尴尬的话题,无人愿意提及,尤其是王延应兄弟四人,更是非常忌讳此事。
“且慢!”眼看王氏兄弟便要出门离去,赵引弓一个闪身已经抢到门钱,拦住了四人的去路,王延应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冷然道:“先父辞世之时,曾经留下遗言,我等北人,千里转战方至这南蛮之地,须得团结一致,方得求存。三叔宽宏大度,处事有能,定能将这番基业发扬光大,王氏一族中若有人觊觎大位,勾结外人,自相残杀者,人人得而诛之,死后亦不得入宗祠。我等兄弟虽然愚钝,还不敢违背先父遗命,赵刺史这番苦心,只怕是白费了吧!”
第142章 曲意(二)
王延应一席话说完,便向门外冲去,身后的三个兄弟也跟着向外走去,院门口守卫两名赵引弓亲信未得主上命令,见王氏兄弟气鼓鼓的冲过来,对视了一眼,一齐拔出腰刀横在胸前,将院门口堵住了。
王延应见状,气极反笑,伸手拦住身后要拔刀向前厮杀的兄弟,回头对赵引弓喝道:“赵刺史待要如何,莫非今日要将我们兄弟四人在这里杀了灭口不成?”
赵引弓转过身来,平日里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此时却如同死人一般惨白,他随手让守门的亲信退下,走到王延应兄弟面前,抓住对方的右臂低声道:“王衙内,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不过赵某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你且听完再走可否?”
王延应冷哼了一声,随手甩开了赵引弓的右手,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去。
“王使君器量恢弘,连在下这等丧家之犬都加以收容,何况列位乃亲兄之子,自然不会亏待了。”赵引弓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看王延应的脸色,才继续说了下去:“可王使君百年之后呢?王使君虽然为人宽厚,想必也不会让列位中一人继承其大位吧?继位之人对待列位又能如同今日一般吗?”
赵引弓的话就好像一瓶鱼胶,将王延应的脚牢牢的黏在地上。的确,王审知现在已经有七子,就算他再怎么说待子侄一视同仁,王延应也不敢想象叔叔会把威武军节度使的位置传给儿子以外的人。一旦自己堂兄弟中的一人上位,他可不会像王审知一般念着兄长让位之德,对待自己兄弟四人自然就比现在差远了。王延应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几年来平日行事嚣张,多有得罪王审知诸子之处,只不过王审知碍于兄长旧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那时只怕就会新张旧账一起算,其下场可就不妙得很。只是此时他表面上不愿示弱,冷笑了一声道:“我家叔父身体康健,那又是多少年后的事情,再说先父有遗言在此,继承大位之人也不会同室操戈的。”
赵引弓是何等精明的人,见王延应口上虽硬,却没有转身离去,此时门前已经没有人拦着他了,已经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已经有了作用,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脸上也重新浮现出招牌式的笑容,上前一步道:“衙内说的不错,王使君身体康健,定然长命百岁,只是世间人也都是健忘的,尤其是对于恩情,在下也并非要衙内同室操戈,若衙内支持在下讨伐吕方,在外则有一强援,对己亦有大功,王使君百年之后,公子即为同姓,又有强兵相助,即使不能继承大位,求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
听完赵引弓的建议,王延应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响,的确正如赵引弓所言,如果自己支持他讨伐吕方,自然征讨两浙的战果中自己有权能够分到相当大的一块,而且无形之中对方也就成了自己一根线上的蚂蚱,即使叔父不答应,自己也能够从赵引弓这里获得更多的好处,拉倒一个颇有能力的强援,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转身对赵引弓拱手笑道:“赵刺史,此事干系重大,待某家先回去思量数日再说,只是。”说到这里,王延应做了个掩口的手势。
赵引弓笑道:“那是自然,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的道理在下还是知道的,我身边都是从明州跟随至今的心腹,王衙内且请放心。”说到这里,赵引弓随手接过身后亲信递上来的包扎好了的玉盘,递了过去,意味深长地笑道:“衙内莫要忘了随身物件。”
王延应这才想起那玉盘,赶紧小心的将其纳入怀中,笑吟吟的回了赵引弓一礼,方才满面春风的离去。
赵引弓站在院门相送,直待王氏兄弟四人身影在街道远处拐角处消失方才转身回到院中。一旁的亲信恨声道:“这厮好生奸猾,拿了这么大的好处,方才给了个活络话。”
赵引弓脸上却满是冷笑:“这厮见他人重宝则有贪意,平日又倚仗着叔父宽待行事无忌,结怨甚多,若是当真谨明自守之人又岂会这般行事?依此人的性格,见小利则忘义,就算有些小伎俩,迟早也要落入我的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