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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一边浏览那些材料,一边询问道:“那对面的许再思有什么动静,是否有准备迹象。”

那书吏苦笑道:“再过不久便是防秋的日子,那边便是无事,也是防备紧得很。”

吕方弹了一下手中纸张,哑然失笑道:“说的不错,某家倒是忘了这点,罢了,你先下去吧。”

那书吏听到吕方的话,拜了一拜,小心退到了门口才转身离去。原来自从杨行密向钱缪交换俘虏后,钱缪除了留下秦斐,将其余淮南将领尽数放回,淮南和镇海两家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只有半独立地位越发明显的田覠还在派遣将领四处侵掠两浙,而各自占领了半个湖州的吕方和许再思,除了在秋收季节互相在边境附近抢强割对方的谷物外,也停止了敌对的军事行动,虽然经过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在安吉、长城两县内的豪强要么成为了莫邪都的“义从兵”,要么被迫分家,成为中小型的自耕农,军资储备也大大提高,自己的文武班底已经初步形成,但是由于地盘有限,实力还是弱小的很。可是到了天复元年的八月,吕方突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兼领浙东、浙西两道节度使的钱缪病死了。

那书吏离开节堂后,偌大的节堂空荡荡只剩下吕方一人,只见他细心的将那叠纸张翻了个七八遍,口中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我记得历史书上说钱缪活了很多年才死的,好像还修了很多海塘,怎的现在就死了,莫非是我的到来改变了历史?可这些材料都是说的耳闻,听说,并无半点实据,如今马上就要秋收了,民力缺乏,并不适宜用兵。可这消息若是真的,那可是扩张实力的好机会,先动手就得了先手呀。”想到这里,吕方越发焦躁起来,这些年来,他在湖州潜心经营,可杨、钱两家和睦,便如同一潭清水,哪里有他浑水摸鱼的机会呢?难道他这个穿越者就要一辈子当这个“半州”刺史吗?

与此同时,广陵淮南节度使府,杨行密斜倚在几案上,正在听着谋士高宠说着钱缪被杀的消息。只见杨行密头发已经花白,昔日笔挺的腰杆也已经佝偻了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清了,高宠叙说情报短短的半盏茶功夫,杨行密一直在不住的敲击自己的腰肋,好似在强忍什么痛苦一般。

“大王,要不让人送来锦垫,垫在您背后,那样会舒服点。”高宠看到杨行密这般模样,赶紧停止汇报,低声问道。

杨行密摇了摇头,强挺起腰,可立刻腰肋间一阵刺痛,饶是他身经百战,也由不得轻呼了出来,高宠见状,赶紧赶到堂下,一会儿大夫便上得堂来,去了药囊敷在杨行密腰间,过了好一会儿,杨行密才缓过劲来,吩咐大夫退下来后,苦笑着对高宠说道:“高贤侄见笑了,老夫年轻时日行三百里,力举四百斤,可现在却这般模样,一身的老伤都过来讨债了,也不知还能再熬几年。”

高宠见他这般模样,拱手道:“大王说笑了,年老不以筋骨为能,人人都是一样的,要不今日属下先退下了,这事待到明日大王精神好点再说。”

杨行密却强打起精神道:“贤侄且说,这老骨头还挺得住,一日不取上游之地,某家死也闭不上眼睛。”说到这里,杨行密取了两个锦垫放在一旁,靠在上面。

看到杨行密这般模样,高宠只得说了下去,待到他报告完毕,杨行密便静静坐在那边思考,间或那浑浊的双目闪过一线精光,仿佛闪电一般。

原来虽然在清口之战中,淮南大破宣武军,解除了朱温南下的威胁,可朱温后来北破幽州刘仁恭,西破河东李克用,关中又无强藩,其他几个方面已经没有了压力,能够在淮北一线的蔡州、徐州皆有精兵强将把守,若不是朱温注意力已经到了关中的朝廷,说不定又会在此南下进攻淮南。加上割据升州(南京)的冯弘铎,位处广陵润州之间,地势紧要,又有一支强大的楼船舟师,虽然名义上位居杨行密之下,可桀骜不逊,仿佛杨行密腋下的一只刺猬,难受的紧,使得淮南无法大军西向,夺取上游之地。于是,这几年来,杨行密与朱瑾屡次领兵北上,进攻徐州,希望能够夺取徐州,和青州王师范联盟,互为犄角,与朱温相抗,结果他年纪本来老了,加上他出身卒伍间,老伤极多,去年北上时便积劳成疾,卧床已久。

高宠正站在那里想着往事走神,却突然听到杨行密道:“你且去传步兵都指挥使李神福来。”

高宠赶紧领命退下,留下杨行密一人在堂上苦思,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积苛已重,只怕时日已经不多了,可自己长子杨渥虽然精于骑射,可行为轻佻,耽于享乐,不得众将尊重,其余诸子年龄尚幼,更不是适合人选。如今淮南已经有十余州之地,在南方已是最强,北方群雄争霸,虽然朱温实力最强,可他四面受敌,并不能倾力于一隅,只要自己在死前能够攻取上游之地,自己的继承者便进可直取中原,逐鹿天下,退也能自守江东,观畔与江南,至少也能保一家富贵无忧。只是如今钱缪若死,自己若不派兵夺取,那宣州田覠一定会出兵其中,此人和自己是少时同乡,能力野心都是极大,在众将中威望也是极高,自己活着的时候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不在了,其定然不甘居人下之人。其余诸将也都并非善类,若是让他们夺取浙东,只怕功高难赏。本来还可以派朱瑾前往,他从北方来投,并无根基,便是立下大功也没什么可怕的,偏生此人不善于水战,于是只能派遣自己的心腹爱将李神福了,他虽然现在对自己忠心耿耿,可若是自己不在了,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本来寿州朱延寿是自己妻舅,此人精明能干,刚健果决,可以留在广陵辅佐长子,可此人野心极大,不但在寿州收编豪强,招募新兵,还屡次向自己请求增兵,显然野心极大,有不轨的企图,若将其调回广陵,只怕是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杨行密突然咳嗽起来,他用袖子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剧烈的咳嗽声堵在自己胸腔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精疲力竭的停止了咳嗽,坐了起来,只见衣袖上依然满是鲜红的血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真正的病情发展,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将这淮南交到儿子手中。”他浑浊的双眼变得坚定起来。

数日后,安吉城北门口的米铺伙计王三便目瞪口呆地看到数名身着黑衣的彪悍骑士,飞驰而入,道旁做小买卖的和行人纷纷向两旁躲闪,若是给撞到了可是白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