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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曹操,曹操就到,吕方刚正头疼着,门外突然走进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汉子,正是范尼僧,只见他手上捧着一堆账薄,刚进门便叫嚷着:“使君,这样耗下去可不成了,你可要快些做个决断才是。”

范尼僧进得门来,将手中账簿一股脑儿放在吕方面前的几案上,嚷道:“这个家我没法当了,这安吉城中除了莫邪右都的三千人,还有百姓的几千张口,虽说刚刚秋收,可这般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使君,对面许再思的长围可快要围拢了,是出城决战还是突围退兵你可快些做个决断呀。”

“现在城外的镇海兵加起来不下六千人,比我们多一倍,如何能出城决战?现在我军有城池可以依托,安吉的豪强又皆在我们手中,方能与之相持,若是突围,到了野地,敌兵人倍于我,又如何能与之对抗。”

“那可否将城中百姓部分驱出城外,也好减少些粮食的消耗,以作长久之计。”范尼僧看来是对于未来的形势很悲观,一心想着节约粮食,以作长久之计。

吕方站起身来,捋着养伤的日子蓄起的短须,笑道:“自我军九月出兵以来,许再思在城下修筑长围已经有两个月了,眼下已经快要到冬天了,他们在野地里比我们更难熬,师老兵疲,说实话,眼下双方都在等待机会,谁胜谁负就看上天眷顾谁了。”

范尼僧听到吕方这般回答,不由得怒道:“这兵法乃是人事,岂有使君这般在城中高卧,上天就能降下胜利不成,这可真是从未有过的奇谈。”

吕方笑道:“如何不能,我已经尽了人事,先是以奇谋夺取安吉城,抢了先机,又让那牛知节出城去骚扰镇海兵的后路,否则以淮南新败之余,我部兵不过三千,如何能与镇海兵相持至今。秦斐、台蒙、周本皆是淮南名将,深通兵法,可如今在苏州还不是连战连败,不过时运不再罢了。这打仗就跟赌博一般,你时运不济的时候,就要少下乃至不下注,少输就是赢,将来才有翻本的机会。”

范尼僧被吕方这番赌博的用兵妙论说的目瞪口呆,待要反驳吗,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气哼哼地说:“使君你这张嘴我是说不过的,可你说那牛知节出城后会骚扰镇海兵的后路,可他出城都有快二十天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他把我们那五十兵都给买了,投到许再思那边去了?”

“决计不会,若他真的投到镇海军那边去了,许再思一定不会这般毫无动静,要么让被俘获的我军军士在城下喊话,要么杀了士卒将首级给守城军士看,好打击守军士气,岂有这般毫无动静的道理,那牛知节定然是在收集士卒,他也是在待价而沽,想把自己买个好价钱呢?”吕方笑道。

高奉天听到这里,脸色突然大变:“使君你的意思莫不是那牛知节也在等机会,若是情势不利,便投到许再思那边去。”

“那是自然。这等乱世,人人皆有自保之心,那牛知节不像我们,根基便在湖州,若是形势大变,镇海军占领湖州的大势已定,他又岂会丢弃家乡父老,跟我们逃回宣州去。反正他留在城内也是无用,不如让他出城也算留下一个伏笔,许再思夺回湖州后,那些本地豪强卖了他侄儿,自然是被诛灭的对象,牛知节立下大功,必然将来在这镇海军中有了一席之地,今日我和他留下一点缘分,将来也好打交道。”吕方说道最后两句,意味深长的加重了“缘分”这两个字的语气。范尼僧和沈丽娘二人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只有高奉天会意地笑道:“果然妙计,叫那许再思无论如何也要着了你的道儿,我看主公才是真的让人防不胜防。”

吕方摇了摇头:“这天下事到最好还是要靠横刀长槊说了算,我看这里的是否有转机就要看那边的形势如何了。”随着话音,吕方伸手向几案的地图指去。

“那边。”众人随着吕方的手指看过去,吕方的手指正点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楚州。

淮南、楚州、清口,此处,本是泗水入淮之地,昔日太平年间。这里由江淮开往关中,运送漕粮、盐货的船只络绎不绝,满布江面。可自从淮南之乱以后,江淮之地再也没有向远在关中的朝廷上缴过赋税,往日繁忙的江面上也只剩下偶尔几只渔船经过。从江面上看过去只看到河滩上大片的芦苇,不时有少许水鸟飞过,更显得一副荒凉模样。

可那河滩过了这段芦苇荡后,却又是一番肃杀景象,举目看过去全是旌旗、壁垒、营栅、壕沟,竟似平地起了一座雄城一般。原来自从乾宁四年九月以来,宣武朱温分遣部将庞师古以徐、宿、宋、滑之兵七万驻扎清口,沿着高邮一线直扑广陵,可那庞师古手下都是北方士卒,对于在遍布河流的江淮地区作战准备又不充分,一直到十一月才全军赶到清口宿营。清口的十一月已是隆冬时节,已经下了一场初雪,加之在涟水的淮南守将张训领兵阻击,庞师古新至淮南,手下士卒水土不服,生病的很多,对于对手的军情也不是很了解。于是便筑营垒坚守,准备等待情况明细后,一举破敌。

营垒上的一座哨楼上,守卒刘胡儿正斜倚在木柱上,无聊地打量着不远处荒凉的丘陵,他当年本在盘踞徐州的感化节度使时溥麾下当兵吃粮,时溥为朱温所灭后,他被跟随着庞师古继续厮杀度日,算起来也有近十年了,若不是他勇力实在是平庸之极,累功至今日也不会只是一个区区伙长,管着十二个手下。本来在这等冬天,在这哨楼上当守卒最是苦差,可那庞师古为了汲水樵采方便,竟将军营全部设立在淮河边的低洼处,营中本就显得低湿。加上昨天竟有股洪水冲了过来,想来是上游哪里的河堤垮了,这年头兵荒马乱,河防的事情自然是没人管了,那洪水虽然来势不甚猛烈,但是营中也被进了不少水,许多士卒帐中便如同泥沼一般,又湿又冷,这望楼之上,虽然风大,冷了些,可总还干燥的很,若是多裹点衣衫,比帐中那般滋味还是强上百倍,于是刘胡儿仗着自己资格老,又是伙长,便抢着躲在这望楼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