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问完,谷大用不禁呆了一下,他只顾研究如何表功,对于其他产业有何不利影响却没去响,方才还滔滔不绝,皇上这一问他可没词了。谷大用求助的眼神刚刚投向杨凌,杨凌就呷了口茶,呵呵一笑道:“皇上,这个问题好解决,不但谷公公知道,就是微臣也是知之甚详的。”
几位公主听着这些国家大事,本来都要昏昏欲睡了,一听杨凌说话,永福和湘儿公主可就提起了精神,两双明眸秋波流转,倾泻在他的身上。
杨凌施施然地道:“皇上,上海至太仓地区原本是一片荒芜,现如今都开辟成了大棉厂,此外,山东河南地区棉桑种植也渐成风气,可以提供大量原料。再加上改进工艺、提高技术减小的损耗,可以充分满足江南织造的需要。至于说到人力,大明现在要发展农业、发展工商,人口的确大大不足,而且棉花生产比普通粮食作物所需人力一倍以上,蚕桑生产更是十余倍以上,但是说它把劳动力全部转移到这些地方那是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了。因为江南栽种水稻与栽种棉桑不仅在劳动时间上不同,它们的劳动力也完全不同,栽种棉桑主要是老弱妇嬬,在无棉桑可种的情况下他们除了茶区住民可以受雇采茶外,其他的人只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现在有事可做,不但能为家里赚取一份收入,其家庭地位也因之提高,正是得其所哉。”
“欲做世界霸主,工商发展是必由之路,盲目限制棉桑并不可取,棉桑能赚钱是事实,朝廷能强迫百姓不许种桑种棉吗?不能因噎废食,只有另寻解决之道。谷公公,现在江南从南洋输入许多粮食吧,比如暹罗米?”
谷大用笑道:“正是,不过不是咱们主动去买的,而是彼国的商船主动运来,他们需要咱们的商品,就把米粮运来以物以物,足够我们食用。再者,我们有金银在手,需要时也可以随时去买,哪个商人和金银有仇呢?这个倒是不必担心的。”
杨凌点点头,又道:“此外,随着咱们大明引进的南洋稻种、红薯、土豆、玉米等物试种成功,今年大面积种植开来,也可以成为粮储后备。再加上全国上下许多地方还荒芜一片没有开拓,尤其是西北、东北的逐渐平定,乃至奴儿子都司的移民开发,很快就将成为一个大粮仓。”
杨凌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大明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明,各个地方应该各展所长,江南能赚大钱,那就让它去赚,去发展工业。内陆宜农耕,就专门发展家耕,互通有无。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吃穿用度都得各地自给自足,实不足取。就如这苏州织户原来从织到染整个过程完全自己去做,每户都备齐了家活什儿,不但耗资更多,本钱和效率比起现在分工合作不知差了多少倍。况且如此合作,整个大明各府道彼此依赖加重,也更利于地方稳定,任是哪个想只凭一地之力对抗天下、对抗皇上,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正德击掌道:“妙呀,我泱泱大国,就该有大国的气象,岂能那么小家子气,说的好,说的好,正是这个道理。”
他笑逐颜开地对谷大用道:“大用为朕做事一向忠直尽心,朕甚是欣慰。你在大同时脾气暴躁了些,抓捕弥勒教徒牵累过甚,以致犯错被罚,经此挫折,你的性子可稳重的很了。到了这江南后,你的所作所为,朕非常满意,非常开心。大用啊,朕赐你一件坐蟒袍以示嘉许,朕励精图治,江南可是朕的支柱和靠山,你一定要给朕把它守好了!”
谷大用惊喜交加,急忙跪倒在地,颤声应道:“谢皇上、谢皇上,皇上恩重,老奴为皇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坐蟒袍啊,想当初八虎之首刘瑾权倾天下方才捞上一件坐蟒袍,正德朝有此殊荣的迄今为止只有杨凌和刘瑾两个,现在他也得了件坐蟒袍,这份荣光不但在八虎如今的老伙伴中是独一份,就是放眼天下也足可炫耀了。
谷大用受此鼓舞,站起身继续禀报,诸如松江布袜坊、嘉兴榨油坊联手组建大厂,统一规格,共同定价,批销海内外;诸如江南手工业需要,从南直隶和州的牛头山煤矿、北直隶昌平州白羊口煤矿、太原府平定州大量购进煤矿。促使了当地矿业发展。江南富裕促进文风兴盛,进而造纸作坊、印刷作坊、刻字作坊也得到大力发展等等,听的正德皇帝眉飞色舞。
杨凌见正德听的开心,凑趣道:“皇上,这就是开禁流动、互相合作的好处了,能够彼此促进,发展进境一日千里,与那种拘民于一地、固地自封的作法实不可同日而语。您看,江南工业发展、运输业发展,由于需要大量用铁就促进了山西阳城、河北遵化官营练铁厂的经营,每年练铁量可达数千万斤,朝廷收入不菲。
再有福建军器局大量建造战舰、火炮,福建蒲城民间见有利可图,也有富绅开矿冶铁,他们产的铁质地优良尤胜官营,被称为‘建铁’,用为制造佛郎机炮、将军炮和锻造的火筒枪筒,施放时可不发生爆裂。这一来就富了民间、强了朝廷。
这样的事多一些,皇上建不世之功业、立千古之威名的雄心大志,何愁不能实现?”
正德皇帝扶椅而起前行几步,眼见脸膛涨红、神情亢奋,显然是心中激荡难以自已了,他握拳挺胸昂然站立片刻,忽地一转身,对杨凌道:“爱卿!朕之天下能有今日,爱卿劳苦功高,朕要赏你一样东西,只要你说的出,朕就办的到。你说,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