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黑糊糊的手掐住李大礼的下巴,另一只手举着臭烘烘的馒头使劲往他嘴里塞。李大礼闭紧了嘴,拼命躲闪着,狗屎沾满了嘴唇,心中剧痛越来越是难忍,可是那屈辱更如烈焰中烧,一动气就心绞欲碎的李大礼再也忍不住了。
他忽然破气开声,“啊”地一声大吼,强行气纳丹田,力贯百脉,“噗”地一口血雾狂喷出来,喷得“狮子头”成了大花脸,带得气劲儿的血滴触脸生疼,“狮子头”放开他,捂着脸踉跄后退。
强劲的气流由喉头喷出,又是一声似牤牛、似牯蛤的怪吼,他的周身好像忽然有了一股巨大的力道,压在他身上的乞丐们象被弹开的皮球,纷纷被震起,摔出一丈多远。“狮子头”刚抹了把脸,看到这怪异场面,吓得他怪叫一声,转身就向道观门口跑去。
“呼”地一下,李大礼的身躯陡然平地跃起,他脸如鸡血,双眼烁烁,站在阶上的乞丐们只觉眼前一花,李大礼或出手、或出腿、或横切、或锁喉的动作残影还留在他们的视线之内,真正的李大礼已经赶到了观门口,五指按在“狮子头”头顶。
“喀喇”一声,拧得又快又急,“狮子头”还在向前跑,整张脸已经完全扭过来,和李大礼相面似的对在一起。
李大礼恨极了这个乞丐,不知怎么的,他强忍剧痛,硬生生施气动功,现在心口不但不疼了,反而热热的、澎湃的更加有力。
李大礼终于扬眉吐气了,他气凝于额头,猛地向前一碰,用脑门把“狮子头”的脑门撞得稀烂,鲜血脑浆流淌下来,李大礼抖手向后一丢,“狮子头”就像一捆破麻袋,被扔到观口的石羊上。
“狮子头”的双腿恰好骑在白石羊上边,他虽是正面骑着白色的石羊,可是向前的却是后脑勺,后脑勺磕在石羊的尖角上,鲜血汩汩,染红了石头。
“哈!哈!”李大礼仰天大笑,只笑了两声,就卟嗵一下倒在观口。此时,被他突然跃起,一一置于死地的乞丐才纷纷倒在地上。
自从冒充青州猎户加入白衣军,先是隐藏实力,再是有力难施,这还是他头一次全力施展武功,也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如慧星一闪、昙花一现,刹那光华惊艳人眼。
轰然的马蹄声传来,路边有惊慌跑过的百姓,百姓们或许看到了肮脏的俯在那儿的李大礼,却没有人停下脚步,乱世人命不如狗,他们只能为自己苦苦挣扎,怜悯,是一种奢侈品。
响马盗的骑兵也冲过来了,他们睥睨四顾,也有人看到了破败山门的石阶上趴着一个破破烂烂的乞丐,同样没有人驻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他们只是一个过客。
李大礼还没有死,只是他连手指也动不了,连一个字也吐不出,他能够听到、看到,却无法再做出一点反应。
在泰安城下,阿德妮制造的内嵌铅珠、铁片、钢针的大杀伤力手雷爆炸,一截炸断的钢针刺进了他的身体,针随血走,渐渐走到心脏的尽头,堵塞在了那里,紧接着生锈,凝结血团,这些内里的变化以他找过的名医又有哪个看得明白,纵然明白又如何医治?
方才强行运功行劲,血脉运行骤然加快,冲破了心头滞涸,钢针也被卷进了心脏,在心脏有力的挤压下,戳出千疮百孔,同时他的脑血管也破裂了,现在的李大礼就像一截木头,在静寂中流逝自己的生命。
白披风、黑劲装的红娘子轻骑而过,驰过了道观,李大礼眼中的光正在一点点消失,他直勾勾地看着红娘子,却没有认出一身男装的她来。红娘子无意间回头,也看到了道观门口那个肮脏的乞丐,但她也没有认出这个乞丐——木云——李大礼。
她的马冲过去了,李大义披头散发地躺在朱漆早已剥落殆尽的道观门前,脸上又是泥又是屎,一只手向前伸着,五指勾如鸡爪,眸子凝固着一股难言的味道,渐渐暗淡了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