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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得还有些斯文的官兵一拍大腿,恨恨地道:“那群狗娘养的,百姓畏于鞑子劫掠,能逃的都逃进中原了,那些祖祖辈辈靠着祖传几亩田地过活的百姓无处可逃,只能任由他们欺凌,只要是老年、壮年男子,都被他们杀了,少年和妇人就被掳去做奴仆和妻妾,帮他们放牧、挤奶、缝衣造酒,捆驼帐房,你说掳去的不多?嘿嘿,鞑子人少,一家放牧,方圆数十里就只有这一家再无其他人烟,河套地区吉囊部落掳的汉人最多,一家蒙人不过四五口,倒有六七个汉人奴隶。”

那红脸伍长冷笑着宽慰道:“老段,又想起伤心事了?杨总制不是已经打了个大胜仗么?蛮人丁壮少,那个叫王守仁的副将一战毒死三千鞑子,这些鞑子的家人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回头就得沦为他人的部族奴仆,这叫报应!”

正德瞧了那有些斯文的老兵一眼,说道:“段……段大哥,你的家被鞑子害过么?”

那老兵嘿然一声,默默不语,旁边那个大胡子贴着正德耳朵低语道:“老段是大同助马堡的人,兄弟姐妹全族六十五口人,被鞑子掳杀的只剩下五口,带去草原做了奴隶,放牧耕种。过了两年那个部落和另一个部落火并,战乱中几个亲人都被乱马踩死,他伏地装死,随后千里迢迢逃回关内,因为他马术甚好,所以入了神机营,专为马术教习。”

正德听得心中恚怒,听到耕种又有些惊奇,不禁问道:“鞑子也耕种?他们耕种什么?”

大胡子道:“当初元人统治中原的时候,足足一百多年,也没学会耕种田地,也不想耕种田地,可是等他们被赶回大漠,没有人白面馍馍地供应着了,反倒想学习耕种了。现在蒙人以放牧为主,也在一些地方耕种粮食,不过蒙人不懂农耕,这些活儿都是靠掳去的汉人做,人手不够用,鞑子有时还来边塞招募流民呢。”

蒙古人也在开始学习汉人的耕种了?这个消息正德倒不知道,往昔锦衣卫密探去往关外,也只注意军事、政治上的情报,即便看到蒙人开辟小块农田,也无人在意,正德听了心中似乎灵机一闪,再想去琢磨时,却如了然一梦,再也想不起半点痕迹。

那大胡子从皮带中抽出小刀从沸锅中扎起一块汁水淋漓的肉块来,香啧啧地咬了一口,展颜说道:“都别丧气,来,大块吃肉,攒足了力气,等到了大同,万一那鞑子还没被杨总制赶跑,没准儿咱兄弟还能露一脸!”

正德也有样学样,从腰中抽出小刀扎出一块肉来,朗声笑道:“说的是,攒足了力气,总有一天咱们把鞑子抢去的都夺回来,烧茶砌水都嫌他们手脚粗,换他们给咱们干点粗活。”

杨凌微微一笑,对张永低语道:“张公公,这一位出来不到一天,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张永闻言仔仔细细打量正德一番,点头道:“嗯,可不是嘛,穿那一身粗布衣裳,怎么看怎么别扭,还有还有……看那坐相吃相,唉,咱家平时最烦那些老大人对皇……他指手画脚,让他这样让他那样的,可现在连咱家瞧着都不顺眼了。”

杨凌四下看了一眼,见扮作普通军士的大内侍卫们,状若悠闲地四下游走,正德左右怕不有四十名大内高手保护着,周围也全是自己亲自挑选出来的可靠士兵,便放下心来,他拍拍张永肩膀,轻笑道:“我倒觉得,他现在多了几分男子气概、而且也更加懂事了。”

张永目送杨凌施施然离去,回过头来又仔细瞧瞧正德,疑惑地道:“还是那样儿呀,他原来就没男子气、就不懂事了么?”

※※※

次日一早,大军启程,过昌平赴居庸关。

今日是阴天,朔风阵阵,刮起地面的雪粒,扑面生寒,杨凌裹着姑绒大氅还觉有些难耐寒冷,战袍下的连环锁子甲露出一角,摘下羊皮手套,热乎乎的手掌一挨上去就会被站住。

他见正德仍然同一群侍卫们在一起,穿着普通的校尉衣服,微眯着眼顶着寒风前行,便上前劝道:“皇上,无论如何你得进车内……歇着,皇上身体虽然强壮,可是毕竟不曾捱过这等寒冷,若是冻病了可就误……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