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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有了出京这件乐事,真比过大年还要开心,哪里听得进去,他不以为然地道:“早一日结盟朵颜三卫,边关早一日少些祸害,这是国之大事,朕堂堂一国之君,岂能畏于一伙贼寇?民心不稳,朝廷颜面受损,朕更要出京!”

他眉飞色舞地道:“待朕从边关风风光光回到京师,民心立定,如果朕连自己的疆土都不敢踏足,才真是颜面丧尽了。他们能从三五侍卫中将爱卿劫去,就能在千百甲士中伤了朕了?若有那本事,他们大可闯宫劫朕,朕这江山也该拱手相让了,躲在紫禁城中就安全了?”

杨凌苦笑道:“想皇上出京,亲履边关,视察民情、结交藩属,做一个千古圣君,本是臣的心愿,可是皇上一身系于天下,臣可真的是余悸未消。”

正德嬉皮笑脸地道:“余悸未消就慢慢消,这京还是要出的,朕带三百大内侍卫,再有你的数千铁甲,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伤朕。”

他说到这儿忽想起一事,喜滋滋地说道:“对了,杨卿果然眼光独到,前几日有些言官上书指责杨一清、王守仁空自拥兵十万,却闭城不出,任由鞑寇嚣张肆虐与城外,爱卿却说他们此举必有所图,朕听了才没下旨促其出兵,只将弹劾奏折批转杨一清,叫他上折辩驳。昨日杨一清的奏折已递进京来,他们果然另有所图,呵呵,这两人胃口不小呢。”正德边说边在炕桌上翻了翻,没找到那张奏折,便道:“鞑子出兵,一向是以战养战、不带给养,事实上他们也没有给养可带,所以打仗必如疾风暴雨,务求一击必中,目的不达便转攻他处,却不在一处耗时过久。这一次他们攻城略地,劫掠了大批钱粮,杨一清却不给他机会逃去,死死咬住,将他们耗在大同左近,鞑子七万大军,人吃马喂的,如今已将从咱们这儿劫去的东西全耗光了。他们今年出兵劫掠,不但不能给部族以给养,出兵时还用尽了存粮,回去后恐怕得杀牛马才能渡过严冬,势必元气大伤。这个杨一清打仗不只想着眼前,眼光能有如此长远,果然是个将才。前两日王守仁守官屯,苦战一日后丢盔卸甲,故意大败而逃,丢下粮秣给鞑子,那些饿兵匆匆埋锅造饭,一顿饭吃下去,生生毒死五千多人,连那战马吃了喂毒的草料也死了大半,那都是伯颜的精锐呀,哈哈,不费兵卒能重挫敌军,这样的仗朕喜欢!”

“唉,只是不知伯颜猛可听说后有没有吐血,回头叫你的人打听打听。”正德甚是开心,拍着杨凌肩膀笑吟吟地道。

杨凌听了也十分喜悦,说道:“这样的大功,皇上该好生嘉奖才是,战场用兵,为将者殊为不易,有皇上的赏赐士气高昂,一个兵抵得上两个兵了。”

“啊!”正德拍拍额头,说道:“朕本来也是要赏的,刘瑾说初战告捷,若是大赏,恐兵将滋生傲气,朕就搁下了,这个……现在赏赐不妨事么?”

杨凌听了一怔,料想刘瑾是对杨一清二人极为不满,虽然用兵一事与他休戚相关,不得不竭力做好后勤,却不愿意二人受到褒奖。

杨凌不正面回答,却笑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何时市恩、何时严律,皇上一定是胸有成竹的,如果皇上是带兵的将领,会希望如何?”

正德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地道:“朕?朕立了大功,当然要赏,要加官、要进爵,要夸马游街,风光嘛,不然谁还替你卖命?朕答应,朕的兵也不……唔……”

他忽地住嘴,似笑非笑地斜睨了杨凌一眼,在他胸口亲昵地擂了一拳,呵呵笑道:“绕着弯子说话,杨侍读把朕也拐带进去了。”

正德想了想道:“那就赏,过年了嘛,将士在前方用命,不为这个也要赏,回头朕叫李东阳、焦芳去办就是了。对了,杨一清、王守仁联名奏折上还提及鞑靼元气大伤,他们以游牧为生,不习耕种,今冬牛羊消耗太多,恐怕开了春也会一改往年习惯,要不断袭边了,他们建议朕仍应屯重兵与边塞,鞑靼袭边若无所得,恐怕还要向朵颜三卫施压索取财物,提议朕向朵颜三卫示恩拉拢,倒与你的提议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凌若有所思地道:“嗯,他们在前方,自然看的清,想的远,明年鞑靼袭边,正合我意,皇上正好趁机将京营与边军不断对调,让他们轮流上战场历练一番,借鞑靼的手,练咱大明的兵。至于朵颜三卫,本来这倒是个压低筹码、逼他们向朝廷靠拢的机会,不过他们唯利是图,在大明和鞑靼之间摇摆不定、浑水摸鱼,以前交好时也不时小股袭掠边境,从未真正恭顺过,结盟不过是权宜之计,辽东大片土地早晚得控制在朝廷手中才行,所以不可因此压制他们。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他们有马,我们有粮食、油盐、布帛、丝绸,好处不但不能少了,还可多给他们一些,加大战马与粮油的换率,他们越富,便越不会在乎鞑靼,鞑靼也会越眼红,那时就是朝廷的机会到了。”

正德对于坑蒙拐骗做强盗似乎有种天生的兴趣,丝毫没有天朝帝王的觉悟,听了杨凌“阴险卑鄙”的策略,不禁大点其头,连连称是。

年关迫近,为了一个大盗满城兵甲的场面有损朝廷控驭天下的能力和威信,如非迫不得已,实在不宜如此紧张,红娘子既已逃离京师,李东阳便向正德请旨撤出了京营官兵,京师似乎又恢复了往昔平静繁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