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番话,史可法不能明白无误的说出来。有些事情,只可以做不可以说,同样的,有些事情,只可以说不可以做。在这个关节眼上,朝廷肯定无法奈何张准这个混蛋。张准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如此的嚣张。
张准完全不理睬史可法的恼怒和无奈,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要是让我来指挥,我敢让鞑子吃不了兜着走。可惜啊,只让我兼管青州府的军务,我就算有能力也无法发挥出来啊!朝廷既然有这样的安排,青州府之外的生灵涂炭,和我有什么相关呢?那是你们朝廷的事情啊!那些被鞑子荼毒的生灵,在变成了鬼魂以后,要找人算账,也应该是去找你们啊!”
史可法忍不住直接问道:“张准,你为什么一心要对抗朝廷?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现在已经是正一品的武官,位居极品。你管辖着东江镇,管辖着三府之地,统军数万,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准慢慢的收敛了笑容,冷冷地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咱们有必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史可法,我问你,你对当今的朝廷,有什么看法?和这样的朝廷为伍,你不觉得害羞吗?”
史可法微微一窒,欲言又止。
对当今的朝廷有什么看法?史可法简直不需要经过大脑,就能出来一大串的贬义词:奸臣当道,人浮于事,贪污腐败,腐朽透顶……当官的只想着捞钱,只想着醉生梦死,花天酒地。军队更是贪腐成风,军官只忙着吃空饷,喝兵血,心思完全不在打仗之上。鞑子一来,转头就跑,根本不愿意和鞑子接战。
西暖阁的争论,史可法从户部尚书侯恂那里约略的知道了大体情况。这让史可法觉得更加的痛苦。太仓银是明国的国库资金,现在只有不足八十万两。可是,伟大的首辅温体仁温大人,家产就不少于五十万两。就算是刘宗周等人,家产也不会少于三十万两。一个一个的大官,都是盆满钵满的,只有国库异常的空虚。
这是正常的一个国家吗?
当然不是!
白痴都能感觉到,现在的明国,已经走上了一条歧路。明国不是没有财富,明国有的是财富。只是,这些财富,都没有集中在国家的手上,而是集中在皇亲国戚,集中在大官僚大地主的手上。别的不说,光是扬州八大盐商的家产清算出来,就有上千万两的白银。
千上万两的白银可以做什么?
可以组建至少十万精锐的辽东骑兵!
若非如此,小小的建虏,又岂会如此的猖獗?若非如此,陕西的民乱,又岂会死灰复燃?只要皇亲国戚、大官僚大地主手上的财富,漏出来那么一点给国库,朝廷就可以至少武装十万的军队,救济几百万的灾民。
十万骑兵对抗鞑子,鞑子肯定嚣张不起来。灾民得到有效的救济,自然不会跟着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造反。从此天下太平不敢说,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遗憾的是,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构思,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这些人拼命的侵吞国家的财产,很容易。但是,想要从他们的身上将银子挖出来,那就难了。即使仅仅是一两的银子,都休想他们痛痛快快的交出来。
这样的朝廷,有时候连史可法都觉得没救了。他在户部做事这么多年,对朝廷的财政情况,是最清楚不过了。如果崇祯皇帝不下决心改变这个现状,继续让国家的财富,大量的流入私人的腰包,大明朝的末日,是指日可待的。但是,崇祯皇帝有这个魄力吗?史可法不知道。
史可法乃是儒学学子,他只知道忠诚于皇帝,忠诚于天子。任何试图推翻皇帝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即使大明朝现在很困难,他也没有放弃过。他觉得崇祯皇帝还有希望。沉默良久,他缓缓地说道:“这些,都是可以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