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7页

枭臣[校对版] 更俗 1983 字 2022-11-11

张玉伯、赵舒翰等人,就比宋石宪、罗文虎他们渡海东来早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只能使他们先在济州城安顿下来,还没有时间去福江、松浦。

张玉伯作为按察使,实权很少,但级别与济州都督同等,有专门官邸。赵舒翰、藩季良、陈臾等人皆携妻小,住宿都督府给派遣将官住宿的驿舍,实际也是独栋相挨的砖楼,只是等级不如都督及按察使官邸显得那么森严罢了。

生活倒没有不适,济州虽小,但在卫生、交通等各方面,比江宁城规范得多,整洁得多,与济州城相比,还没有从战事里完全恢复过来的江宁城,倒更像是个穷乡僻壤。

张玉伯、赵舒翰、藩季良、陈臾他们一路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给赶来济州的家小,也很快就适应了济州生活。陈恩泽、周广东暂时不在济州,马一功、周贵堂等济州军政商核心人物,能明白林缚的心思,不但不会刁难张玉伯他们,还是尽量让他们融入济州军政体系里来。

这半个月的时间流光抹影一般晃过,张玉伯、赵舒翰还没有从最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宋石宪、罗文虎随陈恩泽来到济州,则带来两个惊人的消息——其一是林缚决意派兵参与高丽国内战,开辟对燕胡的第二战;其二就是宋石宪领队来济州观察日食,根本目的就是实测日食时差,推翻“天圆地方”之旧说,确立日心新说。

第二个消息,尤其的惊人。

虽然后期为政见不同而分道扬镳,但林缚兴杂学,赵舒翰长年累月在江宁草堂著书讲授杂学匠术,是立了大功劳的,赵舒翰也绝对是能与姜岳、宋石宪、葛司虞比肩的大宗师级人物。

赵舒翰早年在整理历法资料时,就注意到同次日食在不同地方记录有时差的问题,但“天圆地方”的圣人之说太深根蒂固,叫赵舒翰不敢细想下来。

实际上,早年测星术也是因为与“天圆地方”的圣人之说相违,才给为圣人立言的儒学正统斥为异端邪说而遭禁止。只是测星术在航海上,比罗盘还有着更广泛的用途,故而在海民之间偷偷的传下来。淮东能纵横东海之上,还得益于测星术的推广。要没有这个后世被称为等纬航法的技术手段,淮东就没有办法实行崇州与济州岛之间的直航。

赵舒翰毕竟跟传统的腐儒有着天壤之别,淮东测星术的完善,还有他的功劳在内,对“日食时差”现象会推演出“日心说”,差不多在宴席之间与宋石宪简单的交流之间,就彻底点透。

其实除了日食时差之外,近千年以来,在天文历法上有极深造诣的大家,对星相的实际观察,实际上有很多是跟“天圆地方,日月星辰绕地而行”的圣人之言相违背的,恰恰又能拿“日心说”来解释。这些观察记录,没能列入儒学主流,而是在文人笔记里陆陆续续地记载下来。

赵舒翰花十年之功,编写《匠典》,差不多将半辈子读过的杂学书册,都系统底梳理过一遍,几乎是当世读书最多之人,对种种异端邪都认真细致地推敲过。可以说,主流儒家所传的圣人之说,早就在他的心里支离破碎了。只是限于传统的势力额外庞大,赵舒翰不敢去追根问底,也没有能力发出冲击力极强的异端声音。

这次的测日,是林缚大力支持,目的就是推翻儒学旧说。

有掌握天下军政,背后又有四十万精锐兵马支撑的林缚的支持,儒学旧说的传统势力影响再深,再庞大,至少在明面上,赵舒翰他们讨论颠覆性的新说,也不用担心会受到公开的迫害。

赵舒翰与宋石宪都是杂学上的大宗师,以往囿于政见,绝少交流,这时能有机会在济州同席而宴,谈起来二人都擅长的天文星历来,自然是趣味想投。不知不觉之间,两人是越谈越深,很快就将陈恩泽、马一功、张玉伯一干人等都置之一旁,不予理会。

陈恩泽、张玉伯还好,毕竟对天文历法有所涉及,能勉强听得懂宋石宪与赵舒翰所谈内容。马一功及藩闻叔、罗文虎等将领以及列席的其他官员,则听得如坠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