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石台而立,林缚望着积雪未消的山谷。
江宁在腊月中下旬下过一场大雪,不过五六天时间过去,山下积雪早就融去,唯有幽林空谷之间雪痕犹存,寒风穿林越谷,呼呼作响。
苏湄、小蛮站在林缚的左右,她们穿着雪白裘裳,脸蛋露在冰冷的空气,冻得微微发红,倒是愈发的明艳。
顾君薰为正室,需要在国公府里静心等候,柳月儿也不惯在将臣面前抛头露面,林缚无法提前预料能否顺利进江宁城,顾君薰便让苏湄、小蛮姊妹来静明寺照料林缚的起居。
“夫君担忧什么?”小蛮仰着脸,看着似有愁思的林缚,实不知道今日的局面还有什么好叫他愁眉不展的。
担忧血腥过甚吗?这些年来血腥又何曾少过,若是只杀元氏数人,能使天下少些血腥,他也是甘心做的,但任何事情都需要有长远的眼光,则不能操之过急……
林缚心间苦笑一二,转回身与小蛮,说道:“没有担忧什么,倒是岔开去想了别的事情。想必皇城那边已经成行行了,你们是随我一起进城去,还是在静明寺还多留一天……”
“我与小蛮还是多留一天为好。”苏湄说道。她与小蛮本是林缚的妾室,怎能与林缚一起享受天子郊迎之礼?又问道:“从胡文穆胡公入江宁以来,永兴帝心性便游离不定,叫人难以揣测,倘若郊迎之礼不能成,夫君要怎么做?”
“你说我该怎么做?”林缚反问道。
“怕就怕由不得夫君做选择。”苏湄说道:“夫君不想人走政息,代元另立新朝是必然之举。然而夫君欲革除旧弊,兴新政,大肆血腥又有违此志……倘若,我是说倘若,倘若天子废礼有辱夫君,我希望夫君能有耐心等上几年。永兴帝从庐州归来,就常年卧病,怕也是熬不过几年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夕旦福。”林缚轻轻一笑,说道:“永兴帝看上去不像是长寿之人,但也说不定他的命比我还长……”
“夫君这次就要……”小蛮微讶而疑惑不解地说道。
林缚摇了摇头,说道:“弑主篡位非为子孙福,帝党在江宁也没有什么势力可言,不足为惧。哪怕是永兴帝活得比我命长,但也不会比我活得长多久,我怎么会这么没有耐心?关键还是立嫡一事,这次回江宁大概是躲不开了……”
苏湄明白林缚的意思,林缚此时不想弑杀永兴帝,不想给新朝开弑主篡位的恶例,所以暂时还会继续留永兴帝在位上,耐心地等他病故再行“禅让”之礼。要杀永兴帝随时可杀,实在没有必要叫后人认定是他所杀。
林缚并不怎么看重天子郊迎一事,说到底天子郊迎是为接来的禅让铺垫,他才三十岁,有的是时间为禅让造垫,不用急于一时。他这次返回江,先要做的事情是为淮东权力架构打好代延基础,也就是早在樊城时所议的开府立官制置将臣。
开府立官制置将臣,是要将枢密院实质性的置于崇国公府的领导之下,使得崇国公府拥有通过枢密院掌握天下军政的法理基础以及稳定的组织架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