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投淮西,还有什么路摆在面前?
陈景荣紧张地看着钟嵘的反应,要是钟嵘此时拿董原的人头向淮东投名,该如何是好?
董原初知凤离军擅离信阳去袭寿州,震怒之下,当夜嗑血不止,故而此时脸色有着失血的苍白。但他禁止诸军有什么行动,于二十五日入夜前才派信骑驰往寿州,下令不得反抗,又传书使元归政率南阳军残部接掌信阳城,他则决定只身来厉山见钟嵘。
陈景荣与刘庭州等人皆苦劝他不能行此险计,要防备钟嵘有豺狼之心!
董原只言:“我犹是为大越守边定疆的帅臣,钟嵘杀我投淮东,此时的林缚,会不吝惜名声去收留擅杀大越帅臣的降将吗?钟嵘扣押我献于淮东,你们难道担心林缚会私扣一名无罪的枢密副使吗?难不成钟嵘还有退路将我献给北燕?我此时不去厉山,不去取得钟嵘的信任,林缚只需派人送一纸枢密院令来勒令我等整治降军,就能使厉山降军分崩离析……”
董原力排众议,与陈景荣孤身赴厉山,站在钟嵘之前。
在董原离开光山大营之前,也叫刺杀罗献成的燕将佟尔丹从囚营成功“劫狱而逃”,以免林缚拿枢密院的名义过来要人。
“我欲使钟将军为先锋率两万兵马渡淮北上去收复确山、汝州等地。”董原不管钟嵘脸上有什么变化,自顾自地说道:“钟将军意下如何?”
此计也是险计。叫钟嵘有机会率两万降兵渡淮北上,从此之后对钟嵘来说就是海阔天空,他要是脱离淮西的掌握转而再去投北燕,董原将彻底堵死自己的退路,不率部反叛,就只能要辞去枢密副使,淮西行营总管,河南招讨使等职,交卸全部的兵权才能负担下此责,对江宁有所交待。同样的,钟嵘若是只有董原能掌握,他与董原诸多嫡系兵马,都孤悬淮河以北,那林缚就不会轻易再对淮西,对董原下狠手……
钟嵘低着头,眼珠子转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诸多念头。
他未尝不想拿董原的人头转投淮东,但想到董原此时好歹与林缚同为南越帅臣,他拿董原的人头去讨好林缚,只会叫林缚斩下他的脑袋以示清白。董原能过来,必然做好万全的准备,他即便杀了董原,也未必能从信阳北逃。而且叶济罗荣派佟尔丹刺杀罗献成使随州军降淮西,自然不会希望看到董原给自己杀死。
既然董原表示要自己率部去收复确山、汝州,就表明没有加害之心。钟嵘也稍稍心安,压着声音,说道:“钟嵘常听人言‘是可忍,孰不可忍’,林缚此子如此针对淮西,不说一声就取寿州,招讨使为何还要忍他?倘若招讨使用钟嵘为先锋去袭随州,钟嵘必为招讨使杀出一条血路来!”
“钟将军,你既入淮西为将,便是大越之将臣,焉能对友军擅开兵衅?”董原如此说,语气却不严厉,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跟无力。
“淮东做得了‘初一’,招讨使怎么就能做‘十五’?”钟嵘说道。
陈景荣在旁边说道:“不说在樊城、枣阳的淮东军精锐三万余众,淮东军在南线的主力,以及池州军一部,共计有十四五万精锐,已经到盘坡、孝昌一线,其北上赶到随州,只要三四天。钟将军有几分把握能赶在淮东军南线主力北上之前,拿下有一万淮东军精锐所守的随州城?”
林缚密令宁则臣离部袭取寿州,怎么可能没有后手,没有防备?
要能出其不意拿下随州,倒是一招好棋,那样淮东将无法追击汉水西岸的北燕兵马。非但如此,淮东在樊城与枣阳的兵马也将因为侧翼彻底暴露出来而被迫南撤,叫北燕有机会重新拿回樊城,打通南接襄阳,汉水西岸的粮道!只要北燕西线兵马不从荆州撤走,淮东军自然就拿占据随州的淮西军没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