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彬自称少年时出商州游商,后来就在维扬、江宁两地走私盐为业,打斗时伤了一只眼睛,好歹逃过一条性命。王相遣人去维扬、江宁打探消息,也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盐铁都走,从此对周彬也就深信不疑。这一年多来,周彬又携了许多紧要物资多次进入随州牟利,王相每回都邀他到府上来相聚。
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家人就领着周彬进来。
周彬干瘪瘪的样子,左眼翻白,从眉睑下去有一道不大明显的伤疤,看上去也不凶恶,要不是身上换上绸衫,倒像是给兵祸害到的老实商人,没有半点像是吃江湖,领着十几个亡命之徒走南闯北的私枭。
“又劳王大人您惦记了。”周彬走进堂来,作揖道:“小公子的身子还虎实不?想着上回王大人说小公子该到学刀的年纪了,瞎子我这回从庐州寻得一件好物什,王大人你先过过眼……”叫随从将一只大盒抬进来,置在最上头的是柄镶丝嵌玉的宝刀。
王相习文出身,后从匪多年,也喜欢刀枪,乍看这刀卖相就极为不凡,按住机栝拔出三寸刀刃,寒芒渗骨,大赞道:“好刀!只是哪能次次都叫周爷你破费。”
“这些算什么。”周彬眯起眼睛笑起来更像与人无害的老农,说道:“永兴帝逃难居巢,好物什流散民间颇多,瞎子我去得晚,得到的好东西不多。不过,瞎子我求金银,这些好玩、好用的物什,带过来到大家面前讨个好,实际上破费不了多少……”
王相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就客气收下了。”叫家人准备开席。
坐到席上,周彬问道:“听老易说王大人今日议事回来闷闷不乐,难道说陈韩三跟罗帅借兵这事成了?”
王相陡然警觉起来,眼睛盯住周彬,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事?”
陈韩三做下那么多的恶事,与淮西、江宁都结下不能解的死仇,随州还不想跟江宁翻脸,所以陈韩三与马臻在随州的事情都严格保密,周彬刚进随州就知道陈韩三借成兵的事情,叫王相如何不起疑?
周彬倒是不慌张,笑道:“王大人,你当这是多大的秘密?瞎子我出来跑江湖,消息不灵通可不行。再说了,陈韩三要往南去占蕲春,铁啊,盐啊,骡马啊,药材啊,除了跟随州借,还能从哪里得来?”
王相想想也释然,陈韩三在淮山里盘踞了一年多时间,接下去还要去占蕲春等地,自然也会跟周彬这些胆大妄为的私枭打交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周彬这么一解释,王相就消除了疑心,与他说道:“罗帅今日不听劝,他日必受其害!陈韩三许利再高,我建议周爷也是少沾为好。”
周彬说道:“王大人所虑确实有道理,常在淮山里走动的私枭,也常有莫名其妙给灭口的,陈韩三那边我可惹不起。再说,我年纪也大了,这趟回去就封刀养老,不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了……”
“那怎么成?周爷你一收手,随州的盐就要短紧两成啊!”王相惊讶地问道:“要是江宁那边查得紧,周爷可以将家小迁来随州,我到罗帅面前荐周爷担任督盐官,钱利也照以往计算,跑脚的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
周彬摇了摇头:“我这些日子在维扬、江宁、庐州三地走动,这风声有些变了,王大人有没有觉察到啊?”
“觉察到什么?”王相不知道周彬突然提这茬这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