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北地也是一下子就进入初夏时节,这两天燕京城里的天气陡然炎热起来,不过早晚温差大,身体多病的叶济尔即便是午时,还穿着绣锦夹袍。楠木长案罩着黄锻绣披,案头铺满都是从江淮传来的线报……
玉妃那赫氏端滋养汤进来,看着叶济尔伏案而坐,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走进来,将汤碗搁在角桌上,走过去揉捏着叶济尔的肩头,柔声说道:“汗王又忘了膳食……”
“哦……”叶济尔转回头,看着玉妃明丽清艳的容貌,才去看殿外落在廊前的太阳影子,时间果真是不早了。他思虑军国之事,严禁宫中内侍打扰,没想到又把玉妃惊动过来。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真是过午时了,倒没有什么知觉……”拉过她柔如绵玉的小手,要她坐怀里来。
那赫氏十五岁给叶济尔纳为侧妃,今年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头,年近三旬的她,容颜有如少女,光滑如绸的脸蛋上找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娇艳明丽,眼眸里还有着少女时的纯真。宫里的美貌女子倒也不少,但在她面前一立,都成了俗物,十数年来叫叶济尔对她恩宠难减。
“这两月以来,汗王只关心江淮的局势,便是秦晋那边也关心甚少,这淮东当真是我族的大敌吗?”玉妃见案上所铺都是江淮传来的密函,关心地问道。
“西线有大亲王在,出不了大乱子。但是南面淮东大势已成啊,留给我们的时间太有限了。要是叫淮东先平复了浙闽,让其在东线凑出二十万兵马来,问题就棘手了,叫朕如何能轻松视之?”叶济尔轻叹道:“军国老臣们,还是老脑筋,只以为打下关陕,打通从襄樊进夺荆湖的通道,大势就在我们这边,实则不然啊……举国上下,能真正正认识到东线危机的将帅没有几人。偏偏那赫雄祁还吃过败仗,腰杆子硬不起来。便是罗荣也抱怨朕留在东线的兵力太多,而给他的兵马太少。只是,登州水军不能成势,不能将金州与登州之间的海口封住,我怎么敢将蓟东、两辽的兵力抽空给他们?”
“这林缚终究是人,非神。”玉妃劝慰道:“不要说江西不会给他很快平复,就算他控制了江宁,淮西的董原,池州的岳冷秋都未必听服于他。淮东兵马有二三十万,他又敢将主力大部都集中的徐州,又敢将这些兵马都推出来北进?”
叶济尔摇了摇头,从案头翻出一幅地图来,对朝堂将臣他有时间也懒得解释太细,倒与玉妃谈论军国事作为消遣,叫玉妃坐到膝前来看江淮之间的地理形势,“一旦叫淮东先一步平定浙赣,林缚此子必有手段迫使岳冷秋渡江到北岸,与我中路、西路兵马纠缠。玉妃你看庐州,庐州处江淮之间,又依淮山、巢湖,淮东下一步必然会经营庐州。林缚率淮东兵马主力北进,只要在庐州部署一部精锐,进而封锁江道,即使江宁兵力空虚,岳冷秋、董原也难有机会率兵进入江宁取代淮东。”
玉妃轻蹙秀眉,叹息道:“奢家占下江宁的时间太短了,实在叫人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叶济尔说道:“淮东善兵者多,南朝用谢朝忠领兵,会有什么后果,淮东、淮西都有预见,从南阳、涡阳到徐州一线兵马不动,就很难寻到机会,除非奢家能守住江宁半年以上……”
这时候宫侍进来禀报:“张相过来了……”
“叫张协进来。”
宫侍去传诏张协进殿,叶济尔对玉妃说道:“过两天你就先去辽阳,朕还要等大亲王回京商议西线军务……”
玉妃那赫氏说道:“奴家等汗王一起动身。”
“天气转眼就要酷热无比,你的身子怎么熬得住?”叶济尔说道。
正如南方一时间难以适应北方的酷寒,燕胡的王公大臣们一时间也难以适应燕京城夏季的酷热。夺下燕蓟的第一个年头,好几个年迈的老臣、老将,一时间没能熬过酷暑,得暑热而逝,便是玉妃也大病了一场,休养了好久才熬过来。从前年起,叶济尔在入夏之后就会与王公大臣、后宫妃嫔暂时离开燕京,到辽阳避暑去,等到秋凉之后才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