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敬案给定在铁案难翻,维扬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受盐商的恩怨,但江宁的官员、士绅则完全不一样。在永兴帝登基之前,江宁六部除了少数手握实权,大多数人都是坐冷板凳的守陵官,手头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日子过得极为清苦。永兴帝在江宁登基之后,江宁六部诸寺监才掌握实权,但战事仍频,财力吃紧,想捞也无从捞起,以致从居巢回江宁来,有许多官员因为户部拖延不发俸禄而陷入忍饥挨饿的窘境。
江宁城里的士绅也最为集中,但受江宁城破之害,士绅损失最为惨重。御营军、府军大乱时,最先劫掠的就是城里的士绅富户。而后浙闽军进城,控制江宁的时间虽短,但也是集中洗劫士绅聚居城区。以致战乱,江宁出现一种怪现象,就是粮价暴涨而地价猛跌。许多士绅豪富晓得城外更乱,但给洗劫后要维持一家人在城里的生计,只能将地契拿出来贱卖。
说起贪官污吏来,民众恨之,但最恨贪官污吏的,莫过于一大群想贪但暂时还没有贪上,又陷入困境的士绅官员。毛文敬的案子大体水落石出之后,江宁城里就一片喊杀之声。
张晏难推失察之咎,上书请罪,请辞内侍监。
梁太后、永兴帝及程余谦、余心源等人,当然都不想张晏离去,最终以罚一年俸禄充入国库了事。也叫他们认识到,只要兵权给淮东拿捏在手里,淮东想要做成什么事情,他们或明或暗都难以阻挡。
由于涉及私盐的盐户、盐卒也是极多,为稳定两淮盐场生产、运输,治罪时也只能刻意地去放松,而不是追根究底,将盐事生产耽误了。
毛文敬最终判斩刑,子弟十一人判流徙,家产抄没,罪罚最为严厉。
涉案的五家盐商,有两家在查禁私盐时率私武激烈反抗,但也只有主犯及有命案在手的从犯给判斩刑,其他三家主犯都只判流刑,从犯都不追究其罪。除此之外,这五家分别处以十万两银到三十万两银不等的罚没,并没有进行最严厉的查抄。
而在禁私期间没有涉案的商卒盐户,不管之前是否有涉走私,一律赦免前罪。
毛文敬等案犯,最终与王学善父子以及谢朝忠一起押赴刑场用刑。王学善身为前户部尚书,谢朝忠之前的品阶更高,定刑的程序要比毛文敬复杂,所以拖到现在。
王学善用刑,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派官员监刑。
林庭立监刑回来,到陈园与林缚说道:“王学善临刑前,倒要我跟你说声谢……”
“谢什么,谢我没有灭他的三族?”林缚一笑了之,侧头看向旁边的孙敬轩,笑问道:“跑江湖的,是不是有‘祸不及妻儿’的说法?”
孙敬轩一怔,半晌没搞明白林缚的话是什么意思。
永兴帝对王学善倒是恨之入骨的,恨不得将其九族都押到刑场上凌迟而死。程余谦等人将兵败的责任,都推到王学善、谢朝忠的头上,下手自然也不会软,最初对王学善、谢朝忠等人的判罪是夷三代亲族,抄没家产,妻女充为营妓。还是在林缚的坚持下,王学善叛敌罪最终判处王学善父子以斩刑,抄没家产。王学善亲族里,除三名成年庶子判流刑,徙往夷州外,其他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子弟均不治罪,由亲族收养,也不牵累妻妾,比最初的罪罚要轻得多。
王学善只当林缚是对他王家手下留情,却不知道林缚根本就做不出夷人三族,妻女充为营妓的行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