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是很容易讲的,但是谁真心愿意去做九死一生的诱饵?诸将皆沉默。
一员髯须虎将踢凳站起来,骂道:“熊货一窝子,人死鸟朝天,怕个球,你们不敢,我领兵南下,指不定比你们这些缩卵货命长!”
“韩立坐下!”郑明经沉声喝止髯须汉子,说道:“西撤的兵马,今夜就必须要走,没有时间在这里磨蹭,谁留谁走,容不得诸位跟我斤斤计较,不从者,军法不容……”
“请将军下令!”众人给髯须汉子韩立骂得脸色讪然,这时间齐说道,大多数人不愿意主动站起来去做诱饵,但摊到头上也认命。
“那好。”郑明经看向众人,仗得打这么艰苦,诸将还能如此,已经不坠八闽战卒的名头了,他将思虑多时的分兵决定宣布出来,“父子从军者,父留子走,兄弟从军者,兄留弟走,‘夜瞎子’难辩夜路者留,我留,诸将走……”
当世选兵,多是一户选一卒,但奢家征战这些年,早就将东闽有限的丁壮资源利用到极点,父子、兄弟以及举族丁壮从军者比比皆是,父子为将,兄弟为将的也非常普遍。南下的兵马要掩护其他兵马西撤,必须要有临危不惧,遇险而入的觉悟,父子、兄弟从军者,父兄赴死,将生的希望留给子弟,才能有死志!
对于这点,堂下诸将也都默然承认,八闽战卒能震慑东南,依赖的就是宗族的凝聚力,自已留下来充当诱饵,将生的希望留给子弟,谁能推脱?
“夜瞎子”即通常所称的“雀盲”、“夜盲”,越是穷困的地方,患“雀盲”者越是普遍,跟吃食有极大的关系。左翼兵马给奢家视为精锐,补给相对要充足,将卒里的“夜瞎子”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没有办法根除。
一都队六十卒,只要有三五人患“雀盲”症,即使在月夜,夜间行军的能力也会极弱。
凤桥渚外围有护墙,仿若城垒,大军进入凤桥渚,倒不怕淮东骑营夜里能冲进来。但是这时天色已黑,淮东骑营衔尾不去,淮东军步营主力随时都会趁夜围上去,要分兵,必须要果断,立即就要分兵。
将“夜瞎子”都剔除下来,编入南下兵马作诱饵,西撤兵马当夜就能赶去固城,渡过青山河后也能日夜以继日的西撤——逃命之时,将卒生扛住两三夜不睡,也不是难事,从固城渡过青山河,烧毁渡口,只要能淮东军追兵挡在固城湖东岸一天,西撤兵马就能安全的撤入南陵。
郑明经的安排没有丝毫私心,诸将无法不服,髯须汉子与其他数将都恳求道:“某等愿领兵南下,请将军率大军西撤……”
“形势非要断尾才能求生,我不能将大家都安然无恙地都带到江西去,已经有负大都督信任了。”郑明经神色黯然地说道:“不要再婆婆妈妈了,大家就照这个去做安排吧,拂晓时南下兵马先出寨佯动,掩护西撤兵马沿胥河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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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骑散在外围,将卒在山谷背风处下马歇息,围着篝火,以麦饼就肉汤果腹,食饱肚子,以都队为单位,披着毛毡就在野地里躺下,马匹轮值看护。
周普与赵豹、魏续、陈刀子、马泼猴等将站在山头上,看着西边冷月照耀下的凤桥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