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骨渐寒的晨风卷吹着落叶,在大道上翻滚,林缚穿着青色寒甲,执缰驰马。
林缚已经习惯在凛冽的寒风里,策马穿过田野、湖泊、河流,看着这焕发生机的大地,能越发清醒地晓得守土的责任背在肩上有多沉重。不仅淮东要守住东线、中线、西线也不能溃败,不然给燕胡大军从中路或西线逼进扬子江,再顺江而下,淮东的侧翼就将暴露出来。
北上人员分批而行,便是高宗庭、叶君安也是先于林缚于十月初九就去了山阳。到林缚北上时,就是骑营也只剩下周普所亲率的六百扈骑随行。
孙敬堂倒是拖到最后随林缚一起动身,骑了一头青黑骏马,与林缚并肩策马。
“自古以来弈棋对战,就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闽浙算金角,燕蓟加两辽算一角,关中算一角,两川算一角。说到边,荆湖与江西算作边,江淮与山东算作边,汉中算作边,晋中算作边,河淮便是这草肚皮,真正的四战之地,倒不晓得这个冬天能不能舒舒坦坦的过去……”林缚鞭马而行,颇为感慨的跟身侧随行的孙敬堂、周普讨论河淮形势。
以他的标准,这个冬天舒舒坦坦的过去,也仅仅是长淮军能顺利的撤入淮西,梁成冲相撤进入南阳,将徐泗以北的地区悉数让给燕胡,形成较为稳定的南北对峙局面,没有奢望冬季战事能讨到什么便宜,更没有想过要去扭转形势。
如今燕胡骑兵主力缩在后面,在前面冲锋陷阱的是新附军,即使淮东能在河淮战场上侥幸捡到一两场大胜,也无济于事。倘若失手战败,淮泗形势就会变得极其严峻。
在南线没能将奢家彻底打垮之前,林缚也没有在北线搏一把的底气。
孙敬堂倒是比林缚还要乐观,笑道:“金角银边之说,那还是在淮东战船纵横东海之前的事情。浙闽山高险阻,在地形上易守难攻,是为立基之所。但想必今日奢家不会认为自己还占着一个金角。要是‘角边腹’以论形势,倒是曹家最占形势,关中、两川加汉中,金角银边都占全了,曹家就真有谋天下的自信?”
林缚说道:“梁成冲占着河中府,潼关不受威胁,但曹家的日子未必好过。要是视野只局限于中原制霸,非经潼关、武关等隘口,无以进关中。但燕西诸胡都给燕胡收去,就可以从北面甚至从西侧出兵威胁关中——这其实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狭义的西线是指南阳、襄阳一线,但燕胡兵马一旦受阻于河淮而不得进,使主力从北面燕西诸部辖地穿过,从北面进入关中,一路南推,经汉中进两川,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西线。真到那一步的话,江宁那边再拖后腿,就不成了……”
“那就将江宁抓在自己手里得了。”周普瓮声说道。
林缚轻轻一笑,说道:“有这么容易就好了。不过燕胡在河淮不吃苦头,未必会舍近求远。等到他们被迫从关中绕道的话,也不会一蹴而就。曹家首先就是拦路虎,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从两辽登陆拖其后腿……”
卷十 权倾 第三十章 重游清江浦
过清江浦时,天气清寒,浦水清碧,林缚、周普、孙敬堂等人换快马先行,渡淮去淮阳督战去了,小蛮,苏湄等女眷到盐渎,换船在清江浦上缓行去山阳。
想起上一回过清江浦,已经整整过去六年的时光,苏湄依窗凝望江浦两岸。
宋佳问道:“苏姑娘当年随大人过清江浦时,也是这般时候,这般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