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府全面推广新政将近一年时间,就府县税粮收入是还没有太明显的提高,扣除地方支用后,全年可抽出来养军的税粮(不包含崇州、鹤城等地),从新政前的三十万石提高到三十六万石。地方支用总计四十一万石。比去年持平,但收入来源迥然不同。
之前海陵府及诸县地方支用主要依赖于丁税、人头摊派及各种杂税。
新政推广,杂税包括市税、过税、矿税及工场作坊厘金征收比例大幅提高,并归由军司厘金局统一征收,减免丁税及人头摊派,减轻贫苦百姓的负担,地方支用主要来源于清查田亩所增加的田赋及官田收入。
以往地方支用除了胥吏俸银,维持地方兵备的开销以及各种差遣及工造事务外,还有大量就是给官吏贪墨掉。
在海陵府推广开去的新政,暂时看上去对淮东军司没有太直接的好处。但在过去一年时间里,林缚撤销海陵府军并入浙东行营军,又大力整顿吏治,地方上则能节余大量支用去做兴修水利,垦荒屯种,修缮城池,建常平仓,修造道路等公共事务。再者让大量钱粮节余留在诸县库仓里,也是受淮东军司控制,可以作为军储的重要补充。
“新政要推行下去,减赋、减税是官府的事情,我们要坚决地去做,还要求地方上田主大户对佃农进行减租。一年到头在地里耕作,连吃饭都成问题,一遇灾年,就要易子而食,就要饿死,换了谁心里没有怨气,没有怨恨?”林缚总是不厌其烦的跟下面的官员谈论新政的细节跟意义,对刘师度也是如此。“我看问题很简单,这天下什么事情再重要,都没有吃饭活命重要。外面闹得不可开交,不管是做官的,还是家有万贯的,兵乱来了,脖子挨一刀就是死,没有命贵命贱一说。淮东不能乱,要安定,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能让所有人都吃饱饭,不饿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淮东境内不会乱,有外敌进来,大家也才会有心思将齐心协力,抵御外敌。
“这个道理,我是逢人就讲,希望刘大人也能将这些道理逢人就讲。要让所有人明白,推行新政是一桩对大家都好的事情。甚至可以将那些家破人亡,逃到淮东的田主大户请出来,给大家说说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当然,有些人有抵触心,也很正常,这个不大惊小怪,可以慢慢地说服他们理解、接受。但是有人跳出来搞事,也绝不能手软。在崇城,衙门前那些囤积居奇,意图操纵米价的奸商,头脑砍了也不少……”
“大人所言极是,江宁也有心仿效淮东推广新政,下官怎会不竭心尽力?”刘师度说道。
当然了,刘师度对江宁实行新政,并不怎么看好。江宁那边刚起了新政话头,就吵成一片。江宁官员里有几个不是大田主、大地主?不要说别人了,陈西言陈家就是暨阳县家有良田千顷的大田主。陈西言有心报效朝廷,捐了一万亩良田给朝廷养军,但是有这么高觉悟的官员毕竟是太少。
卷九 逐鹿 第一百零七章 海攻
十二月上旬,连续数日大雪天气,燕京城一派冰天雪地、素装银裹,掩盖掉几许罪恶,几许丑陋。
胡人刚入城的那阵子,燕京城里混乱一片,几乎每天都数以百计的人给胡人的弯刀砍下来,血淋淋的头颅就挂在马鞍上招摇过市。现如今,连前巷的进士老爷都做了胡人的翰林,糊口饭吃的小老百姓,还能赌口气跟胡人干到底不成?
大量流民给逐出燕京城,胡人要圈养马地,京营降军携家带口南迁,到河间、真定一带安置,数以万计的宫女、太监也给逐出燕京城。给这边折腾了两下,虽说从九月后,陆续有数以万计的胡人迁进来,燕京城比以往还是要空旷许多。
比起空旷的城池,燕京的粮价也陡然降了下来。有些人不明就里,在茶肆酒楼议论,倒是觉得胡人皇帝比汉人皇帝不差,胡人入城以来,每日都会发生的欺儿霸女,侵田占宅的事情倒不觉得多么显眼。
皇城北极阁台基下烧有地炉,室外已是极寒天气,叶济尔穿着金丝绣龙的半截子夹袄,脸颊瘦陷下去,却给热气蒸得潮红,坐在金丝楠木制成的雕龙长案前,静心宁神地批阅奏章。
张协给赐了座,半个屁股搭了檀木椅的一角而坐。这个姿态坐着吃力,腰还要挺直了,再加上进来时以为禀过事就能走,没有将官袍子里的皮裘子脱下,这会儿额头热得渗出细汗来。再说给坐在对面的那赫雄祁拿怪异的眼神盯着看,张协坐在阁子里浑身如蚁爬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