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丹一般红艳的夕阳,横卧在西边的山头,将要沉下去,披金洒银似的,江水浩荡,金光粼粼……
刚率部从海宁河口厮杀出来的萧百鸣,无心欣赏夕阳下的钱江晚景,望着南面江面上铺天遮日的淮东战船,帆桅如墙,将南岸笼罩在暮霭里的江岸遮住,无力地跌坐在船头,心头涌起绝望的念头,不会有援军过来,就凭借他身后几艘残船,根本就突不出去。
他们是苏庭瞻派去袭扰浙北腹地的水军,三千余人,数日来利用海宁、海盐密集的河网,分进合击,烧杀掳掠,肆意奸淫,好不爽快,谁能想到这等好事到二十四日便是尽头?
谁能想到淮东水师战船如过江之鲫似的奔袭而来,抄断他们的后路。
越打,淮东战船越密集,海宁城里的守军见有援军过来,也跟吃了补药似的,杀出来,拿着弓弩沿岸射杀。好不容易从海宁县境内冲出来,才发觉钱江之上,淮东水师的船阵有如天罗地网,将海宁河口兜在里面,令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都监……”
萧百鸣回头看去,是从宁海镇起就追随他的都头老牛开口称呼他在宁海镇时的官职。老牛肩头插着两支断箭,箭杆已用大剪铰断,但箭头深插进肉里,没医没药,不敢贸然拔出来。鲜血从肩头流下来,将青黑的兵服染成紫黑色,厮杀久了,也闻不到血腥味。浑浊的眸子里没有往时的悍勇与枭戾,有些悲观绝望,也藏着些许让萧百鸣不那么陌生的期待……
“老牛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但弟兄们也不能就这么拼光了!都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牛嗓子沙哑地说道。他的话将萧百鸣以及周遭诸人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的心思捅出来了。
大家都转眼看向萧百鸣,等着他做决定。没有人注意到陈千虎提着一支短矛从船后走过来,眼睛里闪着凶光,猛地从老牛的后背里猛的捅进来。
厮杀到此时,陈千虎已经失去理智,血红的铜铃怒目绽出噬人的凶光,沉声喝道:“都尉死时,大家都立志报仇,怎可以向淮东投降?谁心里敢有这念头,这便是榜样!”
老牛无法置信的拧头看向陈千虎,身子歪倒下去,便彻底失去生机。
陈千虎一脚踩着老牛的尸体,将短矛拨出来,也许是血已经流得太多,仅有稍许鲜红的血液从甲衣里渗出来……
萧百鸣心里悲叹一声,稍后振作神色,振声说道:“淮东绝不会留活路给我们,落在他们手里只会生不如死。厮杀出去,喝酒吃肉玩娘们,百鸣请弟兄们乐呵半月。杀不出去,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莫要叫人瞧轻了你们!”
葛存雄不晓得从海宁河口冲出来的几艘残船,是当年叛投奢家的宁海镇水军残部,船上的萧百鸣、陈千虎等人,更是淮东的老对头。他见敌船没有投降的意思,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传令要两翼各派六艘艨艟战船出击,在夜色来临之前消灭这部浙东残军,结束海宁河口的战事!
等不得这边的战事结束,葛存雄便从第三水营调派部分战力溯江西进,赶在夜色来临之前,封锁会稽与上虞之间的曹娥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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