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从骆阳湖全身而退还可以说是幸运;河口之战还可以说是袭击河口的太湖盗都是乌合之众,曲家太过愚蠢;但是从林缚进入太湖后表现皆佳,已经不能拿幸运或敌人的愚蠢来掩去他身上的光芒了。
暨阳血战虽说是以顾悟尘护卫缉骑为主力,也使顾悟尘在江东声望再次提升,但是真正了解详情的人都知道林缚与其护卫武卒在暨阳血战中所起到核心作用。
林缚身上的锋芒难以遮掩,编入东阳乡勇而得以有正式名义的集云武卫虽然人数很有限,却不可否认是一支战斗意志坚如磐石的精锐力量。要是整编有四千人的东阳乡勇都能精锐如此,洪泽浦刘安儿部大概也无法对东阳形成威胁了。
在顾系内部已经明确林缚将不插手东阳乡勇的军务,不明真相的外界却猜测纷纷,若是顾悟尘以李卓为目标,在外人看来,董原或陈芝虎并非林缚达不到的高度。
董原如今已是正四品维扬知府,陈芝虎更是从三品的朝廷重将,要非西秦党失势,董原与陈芝虎的前程更不可限量,即使如此,朝廷仍无法不重用董原与陈芝虎。
元锦生胡乱地想着,外间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来,又响起藩鼎的说话声:“世子,二公子在这间屋里休息呢……”
他眉头微蹙起来,不明白大哥怎么突然到河口来。正愣神间,门给人从外面推开,元锦生就看见他大哥元锦秋大咧咧的走进来。薰香飘起,却是陈青青跟在其后。
元锦生眉头皱着更深了,陈青青这女子跟沐国公曾老头不清不白,大哥还是要纠缠进去,害得永昌侯府成为江宁城里茶余饭后的龌龊话题,有碍声誉得很。
“二弟怎么有闲情逸致一人躲在这里喝酒,也没有找个谈话的姑娘陪着?”元锦秋抖着唇上修剪得精致的小胡子,盘腿坐到席褥上,看着窗外码头停泊的“东阳号”,笑着跟陈青青说道:“我二弟一向自视甚高,偏偏这林缚叫他看走了眼。”招呼陈青青在自己身边坐下,拿到怀盅,端起酒壶,自顾自的倒酒喝了一杯。
藩鼎听着世子颠三倒四,口无遮拦的狂言,知道二公子听了不会高兴,也知道侯爷更疼爱二公子。但是他只能站在那里尴尬而笑,总不能将世子赶将出去,将来继承爵位的总是眼前这个放荡行骸的世子。
陈青青温婉而笑,执壶给元锦秋、元锦生兄弟俩斟酒。听曾老头说这永昌侯府祖上是高祖之弟,曾有机会问鼎帝位,终究是棋差一招,给太宗抢先了一步,兵权被捋,又给贬到江宁来连个王爵都没有捞到,虽说世袭永昌侯,但终究是给圈养起来,子孙心里难免有些怨气。
陈青青瞥了一眼窗外,看着“东阳号”下来几个人,集云社的管事林景中陪着,傅青河左袖管空空荡荡别无一物,十分的显眼。她心里奇怪,傅青河曾是苏湄聘请的拳师,怎么与林缚三人同行去白沙县再回来,便死心跟林缚了,这趟还在西沙岛丢了胳膊?
这会儿才看见苏湄、林缚以及给林缚强行讨去的小蛮出现在码头上,跟傅青河等人说话,苏湄、小蛮两人似在抹眼泪。这几人下船后,“东阳号”又起锚离开码头,不知道夜里要驶往哪里。
江面上没有灯火照耀,一片漆黑。
“这真是热闹了。”元锦秋看见码头,大笑了起来,“听说皇上特旨赐假使陈明辙还乡完婚。说是赐假完婚,也不过是要告诫楚党,你们也不要得势太欺负人了,陈明辙好歹是他亲点的状元。看情形吴党尚有兴起之时。东海寇在平江府肆虐,陈明辙还乡完婚,多半是居江宁。多了一个人物,江宁城里就多一分热闹,你们且猜这苏湄最后会落入谁的手里?”
元锦生微微一笑,顾悟尘这趟算是对吴地有恩,但是这弥补不了党争之间的巨大鸿沟。陈西言退隐之后,吴党以余心源为首,陈明辙到江宁来,身后则有吴地最大的世族平江陈氏支撑,吴党势力也势必会令顾悟尘头疼。但是吴党毕竟无人直接掌握郡司重权,中枢也无人声援,李卓态度暧昧不明,王添老朽昏庸,也无与楚党相争的锐志,王学善给顾悟尘牵着鼻子在走,左尚荣则要看能否顺利将洪泽浦乱事平定,顾悟尘总是占尽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