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没有星月,军卒高举火把,出了东华门就往河口鱼贯而去。
虽说江宁守备镇军整体战力也孱弱,但是秦城伯所调的两营精锐也确实能撑场面,特别是秦城伯近随三百精锐,绝非东城尉整日混迹于市井之间的杂兵游勇能比,离开东华门官道,往河口方向只有一条土埂路,除了后面给裹胁而行的东城尉人马外,其余人在黑夜田间行进还能勉强维持队形,已是不易。
看着田间给践踏的惨状,秦城伯也有些相信王学善的话,面沉如水,要左右加强戒备。
河口围拢屋的角楼灯火依旧燃起,仿佛一轮明月刚刚从地平线升起,倒给这里夜里行进指明方向。
秦城伯远远地看着角楼灯火,跟王学善、顾悟尘说道:“那灯火好亮!”
“此乃集云社怕夜航船触礁石,请江宁工部老工官葛福出山所建的灯塔,说是灯火可照出五百步远来,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顾悟尘介绍道。
“哼!”王学善冷哼一声,也不说其他。
行进到河口台地近处,秦城伯才确实觉得有角楼灯火照路甚便,恰如圆月之夜,虽然在篱墙外光线昏朦,也能勉强在夜里视物。
秦城伯看着篱墙正门完全打开,篱门里侧有十几人站在那里恭候,昏蒙蒙的也看不清是谁,王学善正要先下令让兵卒进篱门将林缚等人缉捕下来再说,那边已有人先迎了出来,大声宣告:“秣陵知县陈元亮率县尉诸僚属恭迎秦大人,王大人,顾大人诸位大人,某得江岛大牢司狱官林缚传报,东城尉陈志缉拿要犯不得而率众离去后,有数百城中暴民受人蛊惑袭击河口营地,请求秣陵县支援。某念流民惨祸,不敢怠慢,与县尉亲率刀弓手,捕卒驰援,入夜前赶至,与守狱武卒共击毙抗法暴民四人,俘获暴民五百四十六人,皆拘捕高墙之内,请诸位大人验查!暴民作乱之事,除被俘暴民五百四十六人外,还有其时在河口做客之江宁刑部提牢厅主事赵舒翰,江宁工部书令史葛司虞,江宁工部前工官葛福,江宁悬济堂坐堂医师武延清等人可以为证,江岛大牢司狱官自责对河口有协防之责却护卫不力,前有流民惨祸,今有暴民袭营,自囚草堂内待诸位大人查明案情后对其严加责罚。”
王学善愣怔着要从马背上栽倒下来,这结果怎么不是林缚屠杀平民,转眼就成了江岛大牢与秣陵县合作缉捕暴民五百余口?
王学善还算镇静,陈志当即就滚落下马来,冲着陈元亮大叫:“你说谎,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东阳乡党相互包庇,想要掩人耳目,我亲眼目睹林缚驱人屠杀平民,我眼睛瞎了不成?”
“陈校尉,你率一营精锐在侧,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林缚屠杀平民不成?还是说你在眼睁睁的说瞎话?”顾悟尘见陈志已经口不择言,他骑在马上冷笑问道,又朝秦城伯拱手说道:“多说无疑,请秦大人,王大人派人与宣抚使,提督派员以及我司肖大人一同进篱墙验俘问讯即知真伪!”
“陈志,你好大的胆子,到底对本官有何欺瞒?”王学善再愚蠢也知道落入顾悟尘的圈套之中,陈志这个庸才当真不是林缚的敌手,但也没有想到他会愚蠢到这种地步,竟然构陷林缚屠杀平民,自己竟然给鬼迷了心窍信以为真,王学善窥着顾悟尘脸上的浅笑,心里后悔莫及,要能有一分清醒,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地步,他又看向秦城伯,见他面沉如水,实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王学善也管不了太多,此时他只能丢车保帅,下令左右,“将构陷贤良的陈志给我绑起来……”
“还未进去验俘,王大人这就将东城尉拿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吧?”顾悟尘步步进逼,眯眼盯着王学善,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又说道:“等会儿,还要请秦大人一起讯问东城尉陈志今日缉捕江宁府所谓重案犯之详情!”
秦城伯虽为江宁群臣之首,但是他此时只想做和事佬,他看着王学善的几名随扈恶狼似的扑出去将陈志绑了结实,这算是对他的冒犯,他还是冷眼看着,很平静地说道:“我看这东城尉也甚是可疑,王大人暂时将他拿下也对,我们还是先派人进去验俘吧……”
听秦城伯这么说,王学善勉强恢复镇定,至少此时秦城伯还是偏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