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9页

因为这份感情的存在,他就特别不乐意人家说农民的坏话,尤其当着他的面。

可他也承认李经理说的情况是事实。农民太穷太苦了,总想多挣点钱。倘若他们旱涝保收,大概也就不会耍这种小聪明。

王教授也是典型的哑巴英语,词汇量大,语法没问题,但是开口相当够呛。听着农场主满头雾水。

还是李经理帮忙翻译,对方才给出了答案。

喂药?不存在的。疫苗都是公司通过饮用水给小鸡喂的,不归他负责。假如鸡生病了,那也是兽医治疗啊,又不是他的事。况且接种过疫苗之后,封闭式鸡舍保持卫生,减少外界病菌传播的可能,鸡也没那么容易生病。

王教授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人家的重点放在预防而不是治疗上,自然就不需要使用那么多药了。

现在农民养鸡鸡肉里药物含量超标的主要原因倒并非是鸡生病,而很多养殖户在预防性用药。因为害怕生病,害怕没能及时用药,所以长期把药(主要是抗生素)拌在饲料里给鸡喂了。这样即便有病菌传播,也能控制住。

但长此以往,这就是一只药鸡,而且还会造成超级菌现象。养鸡人需要喂的药越来越多级别也越来越高,才能压住病菌传播。

这么做,可以说是饮鸩止渴,根本不利于养殖业长期发展。

李经理好奇了一句:“周经理你是如何保证你收上来的机不是药鸡的?”

如果农民能够保证规范养殖,其实肯德基也不介意和农民合作。美国肯德基使用的鸡肉同样是农户养殖产品。

周秋萍笑了笑:“我是通过农村的基层销售组织供销社来达成双方合作。我们为了保证鸡在适当的时候被宰杀,采取的是每天定点在一个地区的养鸡场进货。如果抽检发现鸡肉的药品含量超标,那么作为惩罚,我会减少在这个供销社的进货量,把指标分配给附近的供销社。”

她没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种简单的连坐以及制衡手段。

同一个供销社的养殖户,因为害怕受到同伴的连累,所以在自己养鸡的同时也会承担起义务监督对方的责任。如此一来,自然就减少了不规范喂药的概率。

同时,她选择在发生药鸡事件后,将空出来的收购额度分给旁边的乡镇,也是防止同区域的人抱团,共同对抗公司的政策。

李经理是少年时期才移民美国,算半个香蕉人,对于中华文化的隐约之处,还是能够理解的。

他只好奇一件事:“你不怕他们联合起来闹事吗?”

说实在的,以他和中国养殖户打交道的经历,他觉得中国农民不好惹。虽然平常又狡猾又老实还胆小怕事,但一旦发飙的话,那相当的厉害。

倘若他们不继续收购鸡,那就相当于断了对方的生活来源。他们能够跟你拼命。

周秋萍笑道:“没那么夸张,肯养鸡劳动致富的人,基本上不是亡命之徒。况且中国现在处于从吃饱到吃好的转变过程中,养鸡没有行业标准,对鸡肉的要求也不高,而且鸡肉消费市场逐渐增大。鸡肉比猪肉便宜,而且我们传统观念里,鸡肉营养又健康,消耗量很大。我这么说吧,即便是被我拒绝掉的药鸡,也不会真的砸在养殖户手里,他们最多就是自己把鸡挑到市场上去卖,费点事或者少挣点钱,同样能够把鸡卖出去。”

看到李经理不赞同的眼神,周秋萍又解释,“人的认识都是不断进步的。现在我们知道药鸡不好,吃了对人也不好,所以不能接受。但农村甚至大部分城里人的普遍状况依然是经济条件不富裕。不要说药鸡,在我小时候,如果能吃到高温肉,就是得了瘟病死的猪煮出来的肉,我们也绝对不可能嫌弃,而是吃的兴高采烈。就是现在,农村的猪如果吃了药死的耗子被毒死了,或者牛吃了打了农药的草也毒死了,这些死掉的家畜也不会丢掉,而是直接放干净血,然后分割在附近几个村卖掉。卖的人不会瞒着买的人,买主心知肚明,也心甘情愿地掏钱。”

李经理听得目瞪口呆,感觉不可思议。

这些人就不怕吃出毛病来吗?

周秋萍解释道:“一个是量不多,每家每户买的肉很少,家里每个人能分到两块就不错了。从数量角度来讲,吃出毛病的可能性并不大。另一个就是这种肉普遍要比正常的肉便宜一些。农民其实很苦,大部分人都不富裕,一年到头逢年过节才能勉强吃上肉。能够有便宜肉吃,大家还是很乐意吃的。所以说农民饲养药鸡,未必就是他们想使坏。在他们眼中,能吃上药也许也是一种重视的象征。我这么说吧,到现在为止,农村有些老人生病了也不会吃药,不是他们不想吃,而是他们舍不得掏这个钱。就是以前在有赤脚医生的时代,大家也尽可能选择针灸之类的治疗方式,能不吃药就不吃药。因为医生针灸可以不收钱,药必须得收,那个是要花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