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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老板一屁股坐着,摇头晃脑地听cd。好家伙, 现在cd机面世还没几年呢, 绝对的高档货, 一般老百姓别说用了, 连见都没见过。

老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凭几个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从头到尾也没伸把手帮忙的意思,跟刚才凡事都亲力亲为的王大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彭阳冷哼一声:“这不说的话,还真看不出来到底谁是人民公仆,谁是资本家。”

新闻记者又采访了十几家店,发现情况大同小异。那些原本由个体户经营的店铺收回去之后普遍就两种命运,先前生意特别好的,约莫有一半以上都是产权所有者单位领导的亲戚或者本单位有背景的职工承包经营。而之前生意一般的,则基本都是关门吃亏的命。

原先给个体户打工的人完全没有感激政府将他们拯救出被剥削环境的意思,反而怨声载道,因为他们连最后的饭碗都被抢走了。

高女士共情了,同情的不得了:“有关系有门路的,哪个没工作?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权没势的只能自认倒霉。”

能进江州饭店吃饭的基本条件都不错,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觉得自己没钱没势。因为他们认识更多比自己风光的多的人啊。

众人七嘴八舌,跟着议论纷纷。居然没任何人觉得自助餐厅里放新闻节目很奇怪。可见饭店也是做了调整,老百姓可不就爱开着电视机吃饭吗?

新闻调查内容还挺多,甚至出现了香满集快餐厅的画面。穿着公家制服的人正过来收取管理费。短短一天时间,足足来了三拨人,分别以不同的名义收费。

记者没有采访香满集的店长,而是将话筒递给了其中一位客人。

这位华侨直言不讳:“我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在这家店吃饭。几乎每次过来,我都能看到不同的部门过来收费。我自己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几种。你刚才问我有没有计划在江州投资,我的答案是否定的。我知道政府给了优惠条件,可以给合资企业减免税收。但就我观察发现,各种管理费加在一起的金额要远远超过应该缴纳的税。所以免不免税毫无意义,只要多收几种匪夷所思的管理费,就比明面上的税收多的多了。我看不出来这里开放招商引资的诚意,我想我投资的时机还不成熟。”

画面一转,记者的镜头又对向了那些收了费的管理者。他们没有回单位,就这样拿着刚收到的钱堂而皇之地去了一家夜总会。

几十块钱一瓶的啤酒,他们说开就开。台上歌手在唱歌,100块钱的花篮他们说送就送,完了还要歌手过来陪他们坐坐。不坐不行,不坐的话,下回人家就给别的歌手送花篮捧别人了。

不少吃饭的客人都看得倒吸凉气,还有人感叹:“不是从自己兜里掏的钱就是大方啊。”

敢进夜总会happy,还敢捧歌手,那都胆儿肥的很啊。

这些年因为在夜场里花天酒地结果直接破了产的就没断过,那是标准的无底洞。

周秋萍深吸一口气,低声感慨:“真敢拍。”

记者镜头从夜场转移开了,去了另一家还在营业的个体小饭店。这家饭店交的管理费倒是不多,但老板还是表态准备关门停业。

当被问到为什么时,他情绪激动的拿出了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打的白条。从8月底到现在,两个月过去了,他一半以上的生意都没收到过账。

周围的各个部门是没守着他的收银台等分管理费,但是他们把他的饭店当成了食堂,而且是不收票也不要钱的那种,来了就大吃大喝,专门盯贵的菜点,吃完了一张白条,扬长而去,根本没掏钱的意思。

老板一开始害怕不伺候好了这帮大爷,自家的店就会被找茬关掉。但做了这两个月下来,他发现自己不仅一分钱没挣,还倒贴进去不少钱。

当着记者的面,他把桌椅收拾好,直接关上门,一把铁将军上了锁。

镜头又回到了演播厅,主持人好像还有最后的求生欲,没评价这些管理者的吃拿卡要,只盯着夫妻店和家庭户说事,认为这些模式并不存在剥削。

但观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群无法无天的管理者吸引走了。

用隔壁桌上老头的话来说:“这有什么区别?跟当年造反派跑人家里抄家,看到啥好东西都往自己家搬,一模一样。土匪也好意思说革人家的命。”

周秋萍默默地喝了口鸡汤,严重怀疑讲江州台先斩后奏,否则十之八九会被毙掉。

要知道当年央视的《新闻调查》首期样片因为涉及到了上访、三农、基层人民当家作主这些社会矛盾问题,都被迫放弃,改而上了宏志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