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这场春梦无疑男人做得要多一些,其短暂的特性比较符合伊们于有限一生阅尽天下美女的豪情,女人再怎样泼挞,天性里总有些粘粘糊糊。灯红酒绿的咖啡馆,一个有着小鹿般纯洁眼神的少女;阳光璀璨的海滩,一名三围正点的惹火女郎——但她们都不可以是欢场女子,否则就成了了无意趣的风尘交易,不,要有一点扑朔迷离若真若假的情愫在里面,但又绝不可以超过量杯中标着艳遇的那线刻度。最理想的尺度是如自诩大情圣的李敖所高歌: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够一天半夜消耗的即可,至高境界是于分别时挤出最后一滴泪时刚刚好用完,两不相赘相欠。另一位情圣徐氏志摩的两首诗亦可借来一用: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着交会时互放的光亮!虽然他的本意很可能不在于此。
一般艳遇正像我的朋友胖张某日微醺时抖落出来的:夜乘747,客甚少,有美丽空姐陪同闲聊,在登机牌上写下手机号码相赠,后接到美女电话问候,无奈天不相眷,那天正好感冒鼻塞吃了康泰克,整个人昏昏沉沉,接电话时不够热情,于是从此杳无芳踪。但问题是——她居然真的打来电话了!胖胖的、样貌平平的某公司张副总匝舌晃脑、回味无穷,男性的魅力于此得到又一次微妙的证明。然而又急着撇清:“其实就是她再打电话过来大家也不过是做个朋友——”艳遇的最大诱惑仿佛即在于此,既知了足,又不要什么必需的责任。
至于艳遇之至高段位一夜情,却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通常情况下不被打死的话没有人会神经到回头去看去想去说。本来做的时候就是奔着一笔死账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紧的是当其时我们大家都身心愉悦过后没有彼此伤害。我们一样的奉公守法、勤政爱民,是的,就像从前一样。不过是走得累了于路边小憩片刻,或许一路上只歇这么一回,所以多半并不会过分内疚,顶多回来后记得送一束花或者竟亲自下厨一回也就过去了。现代人最大的噩梦之一是艳遇之后的没完没了。
当然还是不艳遇的好,如果,工作飞黄腾达,老婆无微不至,孩子常考第一的话。
第十四章:情妇
你去问男人,他们自然永不辞穷:所有存在必有理由。你去问良家妇女,她们无限愤懑无限凄凉:前半生通奸,后半生捉奸,那是谁人恬不知耻赋予女人的命运?你去问情妇,她们的媚笑嘭隆隆跌个粉碎而浑然不觉: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情妇,真的。
看中一条裙子:沿着身体曲线窄窄地一路蔓延下去,于齐膝处倏地跃出佻媚的花边;颜色是桃红——那种健康硕大巨甜的桃子——不,不是桃皮,甚至也不是那粉面含绯的绒绒
桃尖儿,是桃肉,吃到最后贴近桃核那一部分,因知道短暂生命终于快要完结而无限浓艳到有点触目惊心;暗暗地东一划西一划乱糟糟暧昧的棕色心事;质料是上好的丝光绢。整幅裙子是一尾深海里绝艳无比也寂寞无比的热带鱼——我一眼就看中了,觉得相较平日的棉布恤衫,那才是女人惯有的姿态:柔艳,刚烈,带一点欲遮还羞的挑逗性,可是不知怎么看久了有点凄凉。
可是我的女友小倩——北大文学硕士、名报编辑很不乐意:“不要买,那是一条二奶裙。”我嗤地笑出来,伊总是这样入木三分。
那真是一条适宜情妇的裙子:美丽而娇嫩,太阳底下晒晒就要褪色,不可香汗淋漓,否则会皱成惨烈一团,仅适于中央空调之真皮座椅的玉体横陈;那种红,是无数滟滟眼波拧出的汁子;穿这样加倍强调女性意味的裙子,须得配衬九吋细高跟鞋——亦即金光灿烂房车;相应名牌手袋、钻饰、一丝不苟化妆……因一念而动全发,从此万劫不复。
可是可是,那不是每一个女人心心印印的梦么?豪宅华裳、香车宝马,就像男人心目中的江山美人。然而不知怎的,在这个闹闹攘攘万事急吼吼的年代,假如你无幸做到女二世祖以及没有耐心等着做老板的娘,你只好做老板娘——二乃至n娘,所谓情妇。
所谓情妇,于朱德庸的《涩女郎》里最是淋漓尽致:年轻、貌美、身材发达而头脑纯洁——纯洁到只识钱。那真是一名皆大欢喜、各得其所的情妇——于男女双方:那永远藉一顷碧发遮住半边玉面的女子,魅惑、神秘、银货两讫,给我钱,我就来,给我钱,我就走,只要流动资金充沛,从不会垃圾股样粘粘嗒嗒砸在手上,是每个男人心底朝朝暮暮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