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底人们为什么还是要结婚呢?亦舒是这样说的:“怕年老无依,故此找个伴,但这个伴必须要在年轻的时候预先定下,故此在有可能的几年中挑了又挑,直到肯定不会有比这位更好的了,立刻抓住……非常难玩的游戏。”“无依”两个字说得好,其实哪里仅仅是年老之时呢,我们无时无刻不是这样地骇惧孤寂,像《她比烟花寂寞》里的徐佐子,非常独自坚强的职业女性,终于哽咽着告诉伊男友:“……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丈夫子女都在我身边,我希望有人争我的遗产。我希望我的芝麻绿豆宝石戒指都有孙女儿爱不释手,号称是祖母留给她的,我希望孙儿在结婚时与我商量。我希望我与夫家所有人不和,吵不停嘴。我希望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请你帮助我。”
呵结吧结吧,只是记得结之前看一看朱德庸的《双响炮》,那里面有两对结婚30年及结婚3年夫妇真相,读过之后你还想结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七章:蜜月
蜜月是爱情的回光返照。
婚姻是一堆上帝贩卖的水果,蜜月是摆在上面供先尝后买的那个样品。
蜜月是一只新马桶——新马桶还有三分香。
他们说,蜜月是爱情的回光返照,不过光鲜滋润这一会子,马上就要死掉了。
他们说,婚姻是一堆上帝贩卖的水果,蜜月是摆在最上面供先尝后买的那个样品——以供品尝的样品多半是这堆水果中最甜最美的,其余的大部分就保不齐了。
他们说,蜜月是一只新马桶——新马桶还有三分香。
他们还说,在新婚之夜早已被提前预支的今天,蜜月是一本透支的过期存单——他们还说了很多,我是说,那天在卡萨布兰卡酒吧,当我提及我要做一篇关于蜜月的文字时。我呆呆望着他们——或男或女或年长或年少或不老不少或已婚或未婚或离婚的他们——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他们匮乏甜蜜的回味吗?而那些尚未曾拥有的,他们一点点也不肯想往?他们很快地端起加冰生啤:“cheers!”并且懒得去找cheers的理由。他们至少貌似利落地忘却了方才的话题。
啊当初发明“蜜月”这个词的人必是有着一份浓香似蜜糖的爱情的吧?许多的猜测、无数的相思、彩笺上的心跳、月光下的誓言……是经过了多少大喜与大恸、困苦与无眠方才得以牵住伊人的手,在神前一同诵出“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今生今世我们心手相牵”——那么接下来无间的身心交融,怎能不使人幸福得恍恍惑惑甘之如饴,几乎疑心是在梦中——所谓“蜜月”。出乎意料的幸福往往可以使一个庸人幻作诗人——难怪时下是一个诗歌式微的年代。
谁说我们没有亦曾悄悄地怀想起“honeyoon”的字眼?海边大假或者环球旅行,手牵着手一同在银色的海滩上诵出美丽的十四行诗,偶尔四目交投,便是倏然加速的心跳与晚霞里飞红了的双颊……生命最初的红红心中蓝蓝天下我们甜蜜地憧憬着,“蜜月”两个字是我们压在舌尖下不肯亵渎的一个呻吟,彼时,有后院的桂花香气暗溢。我们以为日子还长着呢,而蜜月即是驴子眼前那串诱人涎下的胡萝卜,是上帝赋予我们辛勤向上的奖赏,我们于此心安理得而胜券在握。
然而问题不久即出现了,现实生活永不予人片刻安宁——谁堪与共?丘比特在森林里看到一对男女相遇了,还没来得及抽出箭,他们就相爱了,箭还未射出,他们已经同居结婚了,当人们捧着鲜花要祝福他们时,他们却早就离婚了——这就是当代都市的爱情传说,在这个传说里,我找来找去找不到有关蜜月的蛛丝马迹。我们是那样的惶惑然而我们是那样的镇定——我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们念过哲学——存在……即是合理……的吧?即使自己心底里有些嘀咕,然而旁人似乎大部分都坚信且仅仅跟上,我们可以走错,但绝不可以落伍,绝不!
所以我们不相信蜜月。我们做出一副我什么没有见过嘁——的样子,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一个人。我们当然会有点孤独,但是我们知道旁人同样如此,因此我们心理平衡而即使不快乐亦不至于痛苦。蜜月将渐渐变作一个老土的词,在措辞严谨的词典里,一板正经地被诠释为“旧时指……”字样,在上床如同去饭馆儿吃顿饭的今天。我们绝非禁欲主义者,然而当某种感官遭到毫无节制的刺激时,它有理由变得冷漠乃至麻木。也许我们得到的与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我们毕竟得到了一些什么,而且比想象的容易——得到的太容易便不知珍惜——或许不久将“蜜月”两字将被改作“糖月”(括弧:低糖型),糖的味道总比蜜要来得淡一些,不至于将由于某些部位过度应用某些部位长期闲置而新陈代谢功能日益衰退的现代人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