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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长办公室分内外两间,外间稍小一些,摆放两张办公桌,显然是秘书的位置,桌面上东西还在,人却没来,里间十分宽敞,办公桌比外面两张加在一起还要大些,斜对面摆着三张沙发和酒柜,柜里琳琅满目,几杯酒已经开瓶,被喝掉一些。

枚咏歌坐在桌后,头微微仰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说:“我可以收拾东西了?”

“当然。”枚千重微笑道,目光扫来扫去,似乎对那些酒更感兴趣。

陆林北明白任务的内容了,他与枚千重监督枚咏歌收拾个人物品,见证司长的退位。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间办公室。

枚咏歌没有立刻动手,垂下目光沉思片刻,胸中有话不吐不快,“枚利涛当不了司长。”

枚千重嗯了一声,不想多说一个字。

枚咏歌没有抬起目光,整个说话过程中都在盯着桌面的一处空白,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根本不理解司长这个位置是做什么的,他永远也改不掉调查员的思维模式,以为情报就是一切,可是对应急司来说,最重要的是情报吗?不,情报只是一件件商品,对于司长来说,最核心的职责是将商品推销出去。”

枚千重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一口,觉得不错,转身向陆林北举杯示意,陆林北摇摇头。

枚咏歌继续道:“应急司有八十多名正式调查员、二十几名分析员,外围情报员无数,每天上交的报告少则四五十份,多则三百多份,经过分析员的筛选,平均每天有二十份左右送到司长办公桌上,其中一多半只是简报。司长看过之后,挑选其中的三四份送到总局,最多不能超过十份。听上去不多,可是还有信息司,还有总局直属的部门,局长桌上的情报,各方加在一起也从来不会超过十份,其它情报全送到档案处封存,可能永远不会再被读到。”

枚千重已经喝光半杯酒,又换一瓶,边倒酒边向陆林北翻白眼,表示不耐烦。

枚咏歌看不到他的神情,大概也不在意,“十份情报,听上去仍然不多,可是你们知道总局大局长每天用来阅读情报的时间是多长?不到十分钟,通常是他刚到办公室的时候,秘书会做一次简报,他从中挑选两三份详细听一遍,只有在极其特殊的情况,才会亲自查阅。大局长如何判断情报的价值?非常简单,情报经过层层筛选,用不着他再衡量一遍,所以他只看是谁送来的。老司长在位的时候,他选送的情报总会得到重视,因为他与大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年轻时曾经共同奋斗过。”

枚咏歌终于开始动手收拾抽屉里的东西,陆林北站在他对面,枚千重继续品酒,但是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司长。

枚咏歌轻轻地笑了一声,“我与大局长的关系没那么亲近,但是也曾合作多次,他家里的聚会,我总能得到邀请,我选送的情报,大局长至少会多问两句,觉得重要,会亲自查阅。所以司长的核心职责是什么?与总局搞好关系。大局长的职责是什么?与政务部和联委会搞好关系。这就是为什么他只有十分钟时间听取简报,为什么老司长隐居多年,却不影响应急司的地位。”

枚咏歌留在办公室里的个人物品不是很多,在桌上摆了一排,他终于抬起目光,示意两名调查员看一眼,然后开始往纸箱里装。

“枚利涛是一名优秀的调查员,也是一位很好的副司长,主管业务完全没问题,但他做不了司长,他离开这个圈子太久,在总局几乎没有人脉,他的野心太大,先后绕过总局与政务部,这在任何一个机构里都是最大的忌讳。”

枚咏歌装箱完毕,捧在手里,又一次看向两名调查员,“等枚利涛搞砸一切的时候,希望你们记起我今天的话:应急司和枚家,都会毁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