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说:“不过是随手一弹,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李明安期期艾艾地噢了声,犹豫了一下,才抬腿进了圆拱门,说:“我听闻九姨娘前些日子病了,现在可好了?”
兰玉怀抱琵琶站起身,伸手做请,桌上正放着一壶茶,几个茶杯,道:“好了,三少爷今日怎么来了?”
他一动,脚腕上的铃铛脆声作响,李明安下意识地往他脚上看了眼,又觉得不合礼,僵硬地错开了目光,拘谨地坐在大理石凳上。
李明安蹭了蹭自己的眼镜框,说:“我回来拿些东西,赶巧路过——”
路过,偏要进来干什么,不言而喻。
兰玉充耳不闻,他将琵琶放在了一旁,替李明安斟了一杯茶,道:“茶凉了。”
李明安受宠若惊地捧起茶杯,道:“不……不要紧的。”
兰玉笑了笑,没有说话,李明安越发不知所措,几乎不敢看兰玉,只盯着桌上的琵琶。不是他送兰玉的那把,这把琵琶有些年头了,琵琶身上已见岁月磨损的痕迹,远比不上他买的那把——可兰玉却没有用。李明安心里涌上几分失落,他低声说:“怎么没有用那把新的琵琶?”
兰玉饮了口冷茶,说:“我念旧,喜欢的琵琶再旧再廉价,也是趁手的好琵琶。”
李明安讷讷无言。
二人对坐着,久了,李明安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瞧了兰玉一眼,小声问道:“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兰玉看了李明安一眼,说:“多谢三少爷挂念,一切都好。”
李明安皱着眉,有些发愁,说:“你都瘦了,脸色也有点儿不好,让刘大夫给你开一些养身子的药吧,你还这么年轻,得好好养着身子。”
兰玉目光落在李明安身上,听着少年的絮叨,关怀是真切的,诚恳又认真。兰玉心想,可惜了……可惜了,李明安姓李,是李家人。
兰玉微笑道:“病了几日,脸色不好是在所难免的,养几日就好了。老爷也吩咐过刘大夫,开了几剂补药,日日都喝着。”
李明安心中一堵,嗓子也好像被堵住了,兰玉是他爹的姨娘,轮不到他关心——李明安藏不住心头酸涩,看着兰玉,低声说:“我爹对你好吗?”
兰玉说:“整个李公馆谁不知道,老爷如今最喜欢的,就是我。”
话听得刺耳,李明安从未有这样矛盾,他希望他爹不要喜欢兰玉,可又怕他爹抛弃兰玉,叫他日子难过,偏偏这话从兰玉耳中听来,实在是让人难受。
李明安说:“那你呢?”
兰玉不言。
李明安好像抓住了一线安慰,道:“你喜欢这样吗?”
兰玉一只手支在石桌上,足尖轻轻一晃一晃的,铃铛也响着,他笑道:“没什么不好的。”
李明安愣了愣,被他铃铛声吸引去了注意力,说:“这是……”
兰玉直接道:“脚镯。”
“脚……脚镯?”李明安怔住了,铃铛,脚镯……他从未经历过风月,从未想过大人,尤其是男人还能戴脚镯。可为什么要戴脚镯——转念一想,李明安盯着兰玉白皙的手指,脑子里却浮现诸多绮念来,愈是不经事,可想的反而愈发天马行空,不能对人言。
李明安忍不住想起兰玉戴着这脚镯在床上是何种风情,也会像现在这样,一动一响吗?他喉结动了动,喃喃道:“我爹,我爹给你戴的吗?为什么要戴脚镯?”
脚镯两个字都变得色情了。
兰玉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李明安胀红了脸,说:“我爹太荒唐了。”
兰玉说:“男人的情趣罢了,”他笑道,“等三少爷长大就明白了。”
李明安腾地站直了身,他耳朵也发烫,不知说什么,过了几秒才憋出一句,“我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