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玉身姿笔挺,风吹起他一身素净的长袍,如兰似玉,眉梢眼角都是年轻鲜活的气息。李老爷子看着,突然就生出几分憾恨,他说:“若是我再年轻三十岁,不,不用三十,二十岁——”
李老爷子心潮起伏,摩挲着兰玉修长的手指,兰玉拿眼横他,调情一般挠了下粗糙的手掌,道:“怎么着,您还想再多欺负我几十年?”
李老爷子迷他,捉住兰玉的手,口中低声说:“几十年怎么够——菩萨,你是我的菩萨……我恨不得捧着你百年。”
他说得痴迷,熏熏然,兰玉看着李老爷子,突然别过脸,嘲道:“菩萨,怕不是泥菩萨,哪日就要被摔得粉碎,连血肉都要被人吃尽了。”
李老爷子眉头一皱,道:“谁敢碰你。”
他急切地剖白心迹,“兰玉,你不要怕,你是我的人,就没人敢害你。我就是死了,这李家,也有你的一份,一定会让你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兰玉不高兴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他口中说得情真意切,眼睛却落在了远处,湖对面的假山上坐了一个男人。
不是李聿青,又是谁?
视线仿佛越过了粼粼的水波对上了,隔得远,男人的目光却如有实质一般。
兰玉慢吞吞地垂下眼睛,心不在焉地听李老爷子说话。
没过多久,就听一记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说:“呦,爹,您今儿怎么出来了?”
李老爷子抬起头,眉毛就皱了起来,说:“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聿青咧嘴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向您问安啊,看您精神头这么好,儿子就放心了。”
李老爷子冷哼一声,说:“你这是什么打扮,穿得像个洋鬼子。”
李聿青今日穿的是舶来的西装,他头发稍长,很有几分花哨的纨绔意味。他笑道:“这可是北平城里时兴的衣服,摩登得很。”
李老爷子拍了拍轮椅,道:“越发不成样子,你就不能像你大哥学学?”
李聿青干脆道:“学我大哥那张死人脸,这李家怕不是要奔丧了。”
李老爷子气道:“你!”
李聿青浑然不怕,笑道:“爹,这谁呢?”
李老爷子瞪了李聿青一眼,说:“你九姨娘。”
李聿青放肆地打量着兰玉,前两日他喝多了,又是夜里,看不真切,如今再看,倒无怪乎府里的都说这位新九姨娘是狐狸精了。
突然,李聿青人来疯似的拍了拍手,笑嘻嘻道:“爹,我觉得咱们家您是头号老古板,没想到啊,您这都这把年纪了,竟然玩起男人了,了不得。”
李老爷子一口气梗住,恨不得抄起一旁的水杯砸过去,道:“滚滚滚。”
李聿青说:“得嘞,这就滚。”
他突然俯身凑近李老爷子,道:“爹,您这都瘫了,还玩儿得动吗,要不儿子给您弄点好东西,不然冷落了这位新九姨娘——”
李老爷子面色倏变,到底没忍住,丢了手边的水杯,气道:“孽障,滚!”
李聿青熟稔地躲开了,笑盈盈道:“您玩着,走了,”他一双桃花眼睇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兰玉,眼神黏成丝,说,“九姨娘,回见。”
兰玉不紧不慢道:“二少爷慢走。”
李聿青这么一闹,李老爷子也没了闲逛的心思,他气得脸色铁青,兰玉抚着他的后背,道:“您消消气,二少爷年纪还小,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李老爷子道:“这就是个孽障!”
他坐在轮椅上,抚着胸口,犹气不过,恨声道:“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