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坐榻上悠悠然品着清茶,余光望向对面坐着的漪宁:“安福郡主是有话要说?”
漪宁莞尔一笑,倒也落落大方:“仔细算起来,娘娘也大不了阿宁几岁,岑伯父说的极是,咱们素日里也可时常走动。”
“郡主如若不弃,本宫也乐得与郡主相交。”虽然知道她是随口说的,乔晗章却是答得一脸真诚。
漪宁望着她,心绪一阵复杂。其实回宫这么久了,这位乔德妃一直平易近人,宫中上下也无不说上一句好的,自己对她也并无太大的抵触,只是想到岑伯母,便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尤其,当年是她主动献舞引起了岑伯父注意,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她自己想进宫做皇妃却是真的。
漪宁不明白,当初长安城里的第一姝女,名媛闺秀,多少才子俊郎的梦中神女。她本有更幸福的生活,怎会愿意入宫呢?
“娘娘,您喜欢岑伯父吗?”她逡巡良久,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乔晗章喝茶的动作微滞,旋即不急不缓地把茶盏放下,这才笑道:“郡主是想问我,为何愿意进宫来吧?”
漪宁抿了抿唇,静静看着她,似等她回答。
乔晗章目光移向窗外,看娇嫩的梨花在枝头绽放,恰有两只黄莺飞落枝头,使得那纤细的纸条颤巍巍抖动着。
“当初我本属意长浚伯府的次子邵恪之,无奈人家看不上,拒了亲事。我到底有些心高气傲,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儿,只觉得落了脸面,活着再没什么趣味儿。父亲看我心情低落,便让我去庄子里静养,散心。
在庄子的那些日子,远离尘世间的烦扰,我倒是心静下来了许多。庄子后面有一处温泉,平日里到了下午,我和星儿闲来无事便会去那里泡温泉。原是相安无事的,直到那一日……”
乔晗章的眼瞳渐渐收紧,眸中似有挣扎,那里面情绪复杂,有恐慌,还有恨意……
“那日我们主仆二人正在温泉水中嬉戏,却不知何时过来一锦衣华服的男子,这人我原是见过的,陈丞相家的嫡子,陈贵妃亲弟,陈彦升。”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陈彦升此人我原是见过的,早些年曾向我表达过爱意,还着陈丞相去我家提亲。可因为此人在长安城里风评不好,沉迷于花街柳巷,我并未答应。此后上街出门时,倒是被他堵在巷子里质问过几次,可碍于我父亲的身份到底不敢把我怎样,我也便未曾将他放在眼里。可谁又能想到……”
她突然沉默下来,神色有了变化,似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她下意识伸手去拿榻几上的茶盏,不料茶盏握在手里,却是抖动的厉害,最后又无力的放下了。
陈彦升,这个名字漪宁其实是不陌生的。他原是大皇子的伴读之一,不过因为她素来不喜与大皇子打交道,是以虽知其人,却并不了解。
这次回宫,她倒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说陈丞相最喜爱的儿子陈彦升死了,且是被人害死的,不明不白,凶手至今没有下落。
如今听到乔晗章的话,再细瞧她的表情,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乔晗章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双唇微微翕动着,脸色略有些发白,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当时的记忆中一样。
她双目含泪,突然望向漪宁:“郡主也是姑娘家,必然能够想得到那样的危险。那日,我和星儿两个泡在温泉水里,看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眼底的贪婪让人毛骨悚然。我们拼命的往后退,他却步步紧逼。”
“星儿将我护在身后,却被他一脚踢开,我的手腕被他攥住,寸丝未缕的由他拖上岸,拿绳索绑在了树上。我方才知道,原来从我来庄子静养,他便一直暗中盯着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更是因为知道我每日那个时候会去后面泡温泉,故而来寻,只为报他被我拒婚之仇。”
“恰好我阿兄听到声音赶来,看到这一幕自然愤恨,脱下外衣为我披上后,当场执剑杀了陈彦升。我虽保住了清白,但到底再无颜面苟活于世,本欲寻死,却被阿兄劝下,只说我若走了,阿爹阿娘必然伤心欲绝。陈彦升已死,世上再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或许我到底是惜命胆小的,却也没再寻死。只自那以后,每每晚上噩梦连连,梦里全是那日的场景,自此以后我便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嫁人。”
“阿兄处理了陈彦升的尸体,将其扔在城外的荒野之中,等陈丞相发现时禀明陛下,陛下下令着大理寺调查,却并无所获,只说是遇上了仇家。可陈丞相自然是不信的,又听闻陈彦升临死前经常往临山去,而临山上只有我们乔家一处庄子,便对我们家起了怀疑,继续暗中调查此事,而在朝中也开始与我父亲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