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愚蠢的人总是比聪明人多,辛太傅无意劝说任何人改变主意,他的几名儿孙和亲信都跟他是一条心,这就够了,至于有一名孙子自愿留下,这是他承受得起的损失。
五十多人骑马驰入断流城,剩下的四百多人,包括传送命令的符箓师,互相看了看,向南方战场驶去。
战斗已近尾声,慕行秋站在跳蚤背上来到一处土堆上,遥望那个慢慢逼近断流城的四足妖山,就是它令这场艰苦取得的胜利几乎失去了意义。
亲兵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只剩下一半人,大部分人都失去了坐骑,手里握着的兵器五花八门,不知是从哪个死者手里夺来的。大良沈休明浑身沾满了血迹,发现自己还活着,感到十分高兴,气喘喘吁吁地解释:“……你也体谅一下我、我们……不是、不是每个人都有麒麟骑啊……”
慕行秋没吱声,一动不动地望着四足妖山。
公主来了,在卫兵们的严密保护下,她与妖兵几乎没发生过接触,可是也免不了沾染大量血污,盔罩后面的声音显得比平时低沉,“辛太傅要咱们向妖山进攻。”
慕行秋转身望了一眼战场,尸横遍野,个别地方还有战斗,仍能保持站立姿势的士兵不过两三千,马匹不过数百,损失实在太大了,他所激起的疯狂斗志已经消失大半,透支体力的士兵们很难再经受另一场战斗。
“让他和他的命令去死吧。”慕行秋说,摘下头盔,扔在地上,解下一件件甲衣,也都扔下,“集结队伍,救治伤者,防备飞妖的进攻,然后停在这里。”
“妖山怎么办?”公主也知道再次进攻是自寻死路,可她站在王室的立场上认同辛太傅的选择,如果不想认输或者逃跑,如今能做的只剩下进攻妖山。
“我一个人去。”慕行秋挽起头发插上长簪,恢复了道士的身份,只是身上没有蓝袍,而是士兵的服装。
“你一个人?”公主吃了一惊,也摘下头盔,盘起的头发已经散乱,脸上布满了汗水,绝大多数贵族女子宁死也不愿意以这种面貌示人,可她不在意。
“你不能抛下我们。”沈休明语气强硬,原本有些站立不稳,这时挺起胸膛,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力气,“我们是你的亲兵,潘三爷说……”
慕行秋微微一笑,指着头顶的发髻与长簪,“现在我是庞山道士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亲兵,留在这里,帮我看着跳蚤。”
“可是……”沈休明还想劝说,慕行秋却已御剑升至空中,冲战场上的所有士兵大声说:“西介国的战士,记住今天的战斗,记住妖兵并非不可战胜,记住你们是整个人类的希望。”停顿片刻,他继续道:“保护你们的公主。”
慕行秋极速向东北方的四足妖山飞去,战场上一片安静,许多伤者也挣扎着站起,望着慕将军远走的背影,隐约明白他要做什么,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公主再次戴上头盔,不是为了防护,而是为了掩饰就要体现在脸上的表情。她努力深深吸进一口气,开始下令:“找出所有伤者,没有马匹的人带上他们向南方撤退,还有坐骑的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