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恕看他一眼,道:“朕自有主张。”
他迈步往翠华门内走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当初郭元君封锁后宫,为了大计考虑,他暂时不能现身去救糜芜,于是安排谢临行反间计,护她周全,谁想谢临虽然护住了她,用的却是那样的手段,末后审问郭元君之时,没少被她冷嘲热讽,他信得过谢临的品行,但他信不过谢临对她的心思,此事从此成了他心头上一根刺,怎么也拔不出来。
更何况当初在江家时,谢临就那样留意她,几次三番借机与她接近,而她的性子,又是那样不拘流俗,崔恕不能确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两个会不会有更多的来往。
他与她的相识,是以算计开的头,彼此防备早已经成了习惯,即便如今如此亲近,然而在心底深处,崔恕依旧警惕着,防备着她再次抛下他,唯有牢牢将她看住,让她时刻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才稍稍能够觉得放心。
“让贾桂回来,” 崔恕向贾铭吩咐道,“另外挑个不起眼又妥当的人去郡主府。”
经过今天的争执,她肯定能推测出贾桂是那个透露她行踪的人,况且贾桂究竟还是太扎眼了,若想行事方便,还得像从前那样,用紫苏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盯着,方能不露痕迹地办事。
贾铭连忙答应了,到第二天时,果然找借口叫回了贾桂,另外安插了一个在院里伺候的丫头盯着,时时将消息传回宫中。于是崔恕便知道,糜芜从江家接回了糜老爹,安排在郡主府住着,父女两个久别重逢,比往日更要亲近几分,每日只在府中消磨。
又过几日,来报说糜芜在府中弄了一块空地做菜园,种上了各种菜蔬,每天只带着糜老爹在田间地头忙碌,一个外人也不曾召见。
崔恕渐渐放下心来,只要不见那些居心叵测的男人,比什么都强,只是种菜未免风吹日晒的辛苦了些,下次去看她时,还是劝她改个别的爱好才好。
只是不等他出行,跟着便又听说,糜芜召见了窈娘。
当日窈娘被郭元君关在宫中牢狱,后面邓远用自己的功劳换她自由,窈娘出狱之后,眼看天下形势巨变,又见糜芜的身份日渐不同,她怕连累好友,于是便与邓远离开京城,到外地卜居,原本想着以后都不再回来,谁知糜芜到底还是打听到了她的下落,派人接她回京相聚。
崔恕蹙了眉,心里便有些不快,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她身份贵重,怎么能与窈娘这种出身的有来往!
郡主府中。
窈娘向着糜芜福身行礼,一双温柔的星子眼细细向糜芜脸上打量着,带着几分笑意柔声说道:“民妇参见郡主。”
糜芜嗤的一笑,伸手挽了她同在榻上坐下,眸光流转:“姐姐要是再这么取笑,我可真要摆摆郡主的架子了!”
“架子么,当然还是要摆的,”窈娘抿嘴一笑,“富贵还乡,可不就图个鲜衣怒马,招摇过市?”
“好,那我就选个好日子回芦里村一趟,带上姐姐和阿爹,一起摆架子去!”糜芜靠在她肩上,笑得欢畅,“当初在家时没少受那些人的欺负,到时候我把郡主的全副仪仗都摆上,一个个召过来收拾,尤其是那个吴举人那个狗东西,必要痛打他一顿!”
窈娘听她说起吴举人,便道:“正是有件事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吴成龙死了。”
糜芜久已不曾想起过吴成龙,只随口问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的事,”窈娘道,“宫中内乱平定之后,邓远回二龙山遣散他那些弟兄们,才知道吴成龙死了,看尸体的模样是刀伤,究竟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糜芜心里一动,无端便想到了崔恕,当初他就曾说过,她心肠太软,成不了大事,吴成龙那种人应该杀了,才能永绝后患,莫非是他替她下了手?
她心里猜疑着,却又不能对窈娘说,于是改口道:“我出宫这么久,姐姐怎么也不来看我?还非要等到我找上门来姐姐才肯来,姐姐该不会是有了邓远,就不要妹妹了吧?”
窈娘笑着摇摇头,语气却郑重起来:“其实就连今日,我也不该来。我是什么出身,邓远又是什么出身,与我来往只会连累妹妹遭人议论,阿糜,你我之间,原本也不拘泥于这些俗套,只要我们心里头彼此念着就好,见不见面的,都没什么。”
糜芜抬了眉,似笑非笑:“我如今的身份,便是他们有什么念头,也只好心里想想罢了,我倒要看谁敢在我跟前乱嚼嘴!”
“不行。”窈娘搂着她,软语相劝,“阿糜,我听说陛下待你颇为不同,你不为别的,也得为陛下想想,听话,以后我会时常给你写信,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