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就是团结当地的婆罗门教徒。婆罗门教徒虽然对大明掌管印度也会有所阻碍,但比天方教徒要轻些,可以暂且倚重他们。
第三,就是如何对待迁居过去的汉人。汉人当然要倚重,但孟加拉人烟繁茂,数十年内汉人人数必定远远少于当地人,切不可因倚重汉人让当地的婆罗门教徒心生不满。所以要实行汉印分制,但表面相等之策。
所谓汉印分制,即任命汉人官吏管理汉人,任命婆罗门教徒官吏管理婆罗门教徒,若是汉人与婆罗门教徒发生纠纷,则由来自两方的官吏共同处置。
表面平等则是至少从法律上汉人与婆罗门教徒的地位相等,而且迁居孟加拉的汉人在表面上也实行种姓制度。当然,只是表面上实行种姓制度,实际上仍然是中原原本的制度,普通不担任任何官职的农户与普通士兵是首陀罗,商人与工匠是吠舍,将领与文官是刹帝利,宗室是婆罗门。除了‘婆罗门种姓’,其他‘种姓’互相之间都可以转化,士兵立功升为将领就能成为刹帝利,农户考中科举做了文官也能成为刹帝利。
‘文垚,印度人烟之繁茂不下于大明,而大明现下人口不多,能够迁移至印度的百姓更少,恐怕终你一生,你的封地上汉人都少于当地人。所以在表面上汉人实行同当地人同样的种姓制度十分要紧,这能使得当地的婆罗门与刹帝利认为你延续了当地传统,更容易统治婆罗门教徒。但你定要记得,万万不能在汉人中真的实行种姓制度。’
‘你或许会问,若是如此,为何不将所有汉人都定为高种姓,比如刹帝利或婆罗门?反正汉人人少,就算全部都是刹帝利或婆罗门不事生产,也不至逼得当地百姓活不下去。这是因为随着汉人逐渐迁移至印度,早晚有一日汉人人数会十分多,若是全部都为高种姓只能逼得当地原本的高种姓婆罗门教徒带领低种姓之人造反;而且若是所有汉人不事生产全凭他人供养,就会像蒙元时迁居中原的蒙古人一般,就连骑马都不会了,竟然被造反的农户打得溃不成军,最后被赶出中原。为使你之后人能一直统治孟加拉,定不能如此。’允熥当时写道。
其实写到这里,允熥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满清八旗。八旗就是完全不事生产,由朝廷供养。满清的本意大概是让八旗子弟不必为衣食忧愁,可以全心习文练武为朝廷效力,但最后的结果是九成的八旗子弟成天什么也不敢,就会提笼架鸟吹祖宗,即使勉强拉出去打仗,虽然忠心不成问题,但战斗力一点儿没有。有八旗这样的例子在前,他当然不能让所有的汉人都变成婆罗门教徒的高种姓。只是这个例子他没法与文垚说,只能以迁居中原的蒙古人为例。
文垚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允熥信中的话,一边听蓝珍说道:“殿下,下官以为可以对天方教徒分而治之。虽然天方教号称教内平等,但其内部也并未如同他们所号称那般平等,如同沙阿这般统治国家之人十分富庶,锦衣玉食,但就在达卡城内也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天方教徒。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这些贫困的教徒未必不对沙阿等人心怀怨恨。殿下可以打出均贫富之旗号,杀死富裕的天方教徒将他们的部分财富分给贫苦的天方教徒,这样一来就将天方教徒分化为两类,使得贫苦之天方教徒不反对天兵,甚至愿意帮助殿下夺取城池,从而尽快平定孟加拉全境。至于打压天方教,尽可以等到平定孟加拉后,慢慢炮制他们。殿下以为如何?”
若是允熥在此,定然会吐槽道:“这是用阶级矛盾代替宗教矛盾,这么先进的思想,蓝珍你不会是穿来的吧?”但文垚不知道什么叫阶级矛盾,他觉得蓝珍的想法有些道理,但又觉得好像有些地方不大对劲,正要说什么,就听朱高煦说道:“蓝将军,文垚,此事还是应当慎重。若是打出均贫富旗号,不仅天方教徒,当地的婆罗门教徒也会惊恐不安,未必有利于平定孟加拉全境。”
用现代语言翻译一下,朱高煦的意思就是你不可能一面对一个民族打出民族主义的旗号,一面对另外一个民族打出阶级斗争的旗号,尤其这两个民族还混居在一起。要么实行完全的民族主义,将另外一个民族彻底推倒对立面,要么完全打出阶级斗争的旗号,将两个民族的上层都打成反派,不可能同时实行这两种政策。
“王叔说的不错。”文垚说了一句,又对蓝珍说道:“蓝将军,如何尽快平定孟加拉全境,如何对待天方教徒确实还需从长计议,但不可这样做。”
“殿下说的是,下官一时疏忽了。”蓝珍道。
“蓝将军所言也确有可取之处,不过细节还需斟酌。”文垚担心蓝珍因为自己的建议被否心怀芥蒂,忙又说道。朱高煦也出言安慰了几句。
“二位殿下不必安慰下官。”蓝珍笑道:“先父曾经教导过下官,人力有穷尽,不可能事事精通。下官本职是带兵打仗,治理、平定地方不是下官本来应当做的差事,所思所想有不周之处也十分正常,下官不会因此心中烦闷的。”
“蓝将军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文垚松了一口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