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维约说的是如此大义炳然,即使允熥听了都有些感动。他甚至反省起来:‘没觉得他是如此热爱祖国之人,也从未感觉他很爱他的家人,但没想到他的内在却是这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其实克拉维约内心并不是这样想的。‘我已经同京城的色目人打听过了,你们大明不允许有人信奉十字教。虽然教会中有许多阴暗之处,但难道大明的佛教和道教就没有阴暗之处?我可不愿意改变我的信仰。’
‘而且即使我愿意改变信仰,也不能留在大明。在这里我永远是一个异类,这种感觉我曾经从一个改宗信奉教廷的格拉纳达人身上感受到,他虽然活了下来,不至于像其他不愿改宗的人那样被处死,但生活习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虽然从来不敢抱怨,但从偶尔露出的眼神中能够看出他有多痛苦。’
‘除非是我在卡斯蒂利亚无法再生存下去甚至被追杀,在其它欧洲国家也无法维持生活,我才会返回东方的大明,以求生存下去。’克拉维约想着。
不过这些话他当然不可能与允熥说,所以允熥有些感动的对他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好!你既然愿意忠心于你国国君,朕也不会勉强。但若是你以后愿意再返回大明,朕永远欢迎。”
“谢陛下。”克拉维约躬身行礼说道。
这个问题算是有了一个答案,可允熥还是得答复克拉维约之前的请求。他又思索片刻,说道:“朕对于向海外番国传播儒家自然十分愿意。但卡斯蒂利亚距离大明太过遥远,足有万里之遥,我大明之民虽然向有向外迁移的习俗,但也从未去过如此遥远的地方。”
“是以朕不能答应派出朝廷官员随你去卡斯蒂利亚传播儒学之事。不过,”允熥见克拉维约的表情瞬间有些暗淡,又连忙说道:“若是哪一位朝廷官员,或未入朝为官之举人、秀才自愿随你去卡斯蒂利亚,朕也不会阻止。”
“感谢尊敬的陛下。”克拉维约连忙弯腰行礼说道。他从一开始其实就没指望允熥真的派出出色的政治家随他一同去卡斯蒂利亚。在大明周边的番国传播‘儒’的思想有利于大明对这些国家的控制,这一点他当然能看明白;但卡斯蒂利亚距离大明太远了,就算‘儒’的思想在卡斯蒂利亚,甚至整个欧洲得到广泛传播,大明也够不到,没有意义,自然就会兴致缺缺。能得到允许,游说举人、秀才,他已经很知足了。他当然不知道,允熥甚至想过要除掉他。
“至于先进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朕可以派隶属于内官监的工匠传授你的随从先进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但朕不会将任何一名精擅这两门手艺的工匠交给你。这样的人在大明也少有,朕可舍不得给你带回卡斯蒂利亚。”允熥最后开了个玩笑。
“感谢尊敬的陛下,您能允许内官监的工匠向我的随从传授这两项技术,我已经非常感谢了,不敢奢望能够带几名手艺精湛的工匠返回欧洲。”克拉维约又说道。大明工匠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手艺精湛的工匠也是抢手货,像炼铁或打造兵器这一类的工匠受人雇佣,一年上百贯钱不止;精通先进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的工匠虽然挣得没那么多,但也有大几十贯。大明开国至今的两代皇帝又不是如同赛里斯人历史上一个名叫‘隋’的朝代的皇帝,不会为了天朝上国的面子就将工匠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