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邦略带戏谑的发出这么一问,刘盈只下意识稍抬起头。
待看清老爹面上玩味,刘盈也不由低头一笑。
——老家伙,这是想考校自己了······
沉吟措辞片刻,便见刘盈刻意将身子坐正了些,面容之上,也终于带上了些奏对、应答该有的严肃。
“适才,儿已言明父皇:儿率军出征,代父皇平灭淮南,乃于社稷、于儿、于朝堂,于父皇皆有益之国事。”
神情坚定地道出此语,又见刘盈稍低下头,满是敬畏的望向腰间,那柄极具神话色彩的赤霄剑。
“昨日,父皇于朝公、百官当面,系赤霄剑于儿腰间,更使儿知父皇之意,乃欲诫儿:吾汉家之天子,断无独长于仁善,而不知兵、不知尚武之理!”
“故儿纵不念淮南将反,乃关乎社稷之国事,便念及父皇此诫,儿亦理应当仁不让,自请为帅,以平淮南之将乱!”
神情庄严的道出此语,刘盈不忘抬起头,顺势朝老爹一拱手。
“得父皇此诫,儿方始知储君之责,又吾汉家之天子,所当具之仪、能者何。”
“儿,谨谢父皇教诲!”
听着刘盈满是严肃的话语声,趴在御榻之上,稍昂首看向刘盈的刘邦,目光中也悄然涌上一抹认可。
但刘邦也并未开口,只轻笑着继续看向刘盈,等待着刘盈的下文。
就见刘盈稍低下头,将面上庄严敛去些许,旋即微笑着抬起头。
“及昨日,言于宣室晚宴之论,儿,实不敢苟同。”
语调平缓的道出此语,刘盈的面容之上,也悄然带上了些思索之色。
“儿愚以为:天子者,乃天地万物之共主,乃奉天之令,以代牧天下之民者。”
“故凡利于天下、益及万民之事,亦皆当乃天子乐见、乐为之事。”
说着,刘盈便又侧过头,神情满是崇敬的对刘邦一拱手。
“便如父皇,不忍天下万民为暴秦所欺,遂顺天应命而立汉祚;后又赐民田、爵,更尽废秦之苛捐、重税,行轻徭薄税之政,而与民休养生息。”
“儿以为,父皇所行之汉政,便皆合‘天下乐,则天子乐;天下哀,则天子忧’之理······”
随着刘盈平缓的道出这声‘天下乐,则天子乐;天下哀,则天子忧’,刘邦只眉角一挑,面容之上,也稍涌上些许思索之色。
“天下乐,则天子乐;天下哀,则天子忧······”
轻声将这句话又重复一遍,待刘邦再次抬起头时,望向刘盈的目光中,也是带上了一抹询问。
“此,乃何人授与太子?”
“太傅叔孙通?”
面色怪异的发出一问,不等刘盈开口,又见刘邦自顾自一摇头。
“嗯······”
“不对。”
“叔孙通,恐无胆言及帝王之论······”
自语着,刘邦的面容之上,也终涌上一抹无奈,和些许复杂。
在刘邦看来,这种涉及‘帝王与天下’的言论,绝对不是朝臣、元勋有胆提及的。
有胆提起,同时又能如此精准的说到要害,恐怕也只有皇后吕雉······
正当刘邦思虑之间,刘盈也是略带心虚的僵笑一声,旋即稍抬起头。
“不敢瞒于父皇。”
“此,乃儿闲暇之时,独处而偶思得之论······”
低声道出此语,刘盈不忘赶忙朝刘邦嘿笑两声:“儿偶有妄言,若有不妥,万望父皇莫怪······”
就见刘邦稍思虑片刻,便面带笑意的坐直了身,却并未正身端坐,而是将双腿随意盘起,左手手掌撑着左膝,右肘也稍撑上右膝,顺势将上半身,朝刘盈的方向侧倾了些。
目光略带审视的盯着刘盈看了好一会儿,刘邦终是手撑着御榻,将身体正对向刘盈,面上神情,竟也稍涌现出了些许兴致。
“天子与天下同乐、同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