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卑,古老的森林民族,群山之子,谦卑之人,胡汉混血,风情万种;其佼佼者是慕华山卑,最早建立自己的政权—宴国;其后拓巴山卑崛起,他们走出森林,越过草原,最终于平城建国,国号朔,朔者,初始之意也。
其时,中原之地五胡争霸,汉人政权偏安江南一隅,史称五胡乱华、中原陆沉;其幸,五胡皆尊崇华夏政治文明,纷纷以正统自居。
拓巴山卑登上舞台之时,众多璀璨的明星已经陨落,而他们却在舞台中央一直站到了最后,最终成就大业,统一华夏北地,抚绥中原胡汉百姓,开创南北对峙的局面。
朔国的皇室当然是拓巴氏,而朝中共掌大权的,却有拓巴、宇文、乞伏等各大部族,慕华山卑,也在朔国有自己的遗存。
……
……
……
寒夜悬孤星,月明山无影,霜染林更静,野旷孤坟新。
寂静的极峰岭,沉默的少年,单薄的衣衫,捧最后一抔黄土,掩在父母坟前;力尽,泪干,家仆尽散,荒野寂然,他疲累至极,酣然卧在了坟前。
梦里殷殷慈母泪,旦夕阴阳两相隔,他一个惊悸,眼前迷漫一片红色的血雨,如一道瑰丽的彩虹。
白日之事,梦中再现。
天色未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他惊醒,马疾如狂,刀锋如霜!
数月之前,父亲戴罪归家,家中便如恐怖末世,窒息之气如冬日浓云,越压越密;他虽年少,父母守口如瓶,也知惨祸将至。
疾步行至正厅,便见手持长戈、红缨黑盔的羽翎甲士分列两行,钉子般立于庭外,鲜衣怒马,陈兵列甲!
父亲跪于兵阵之中,羽翎卫尉正面无表情宣读圣旨。
他双耳似有雷鸣,未能全部听清,只依稀听见:“奋威将军慕华彦……,里通外族,图谋不轨,……,虽无显迹,其心可诛,……,念其辅朕有年,著有微劳,着其自尽,罪不及家人……。“
父亲被带至密室,少顷,一名刑官匆匆而出,疾步趋至卫尉面前,双手打躬禀到:“慕华彦已自缢身死,此乃验尸之格,请大人过目。“
卫尉一语不发,转身便欲离去,却扭头看见了母亲,母亲双眸如水,沉静凄婉,格外美丽。
卫尉挥手,令羽翎校尉带队先回,而后一努嘴,数名恶奴便直扑过来,将他推开,卫尉狞笑着走向母亲。
心中烈焰升腾,他狂怒至极,冲了过去,却被恶奴按翻在地。
母亲将门之妻,从容镇定,从袖中抽出霜豪短刃,横刃于胸,凛然逼视卫尉。
卫尉不屑,伸手便欲夺刀,母亲手腕翻转,向他右腕斜斩下去,恶贼躲之不及,当即皮开肉绽,恶血汩涌,露出森森白骨。
恶贼气急败坏,抽出腰间长刀,举刀一挥,一道血雨闪过,母亲慢慢倒下。
卫尉恨恨出门,抬脚一踢,他眼前白光闪过,脑中只剩下鲜艳的血雨,还有恶贼手腕上森森的刀痕,便昏死过去。
天地尽黑,光明永去,怨毒缠身,杀戾陡起,心底至深至暗之处传来幽渺的声音:
爹娘不在,我何须在?
我若不在,天地何须在?
天地不在,这世间何须在!
“啪!”
一声轻响,将他惊醒。
枯枝断裂的声音!
有人靠近!
声音所示之处,是自己按父亲所教,以八卦之型,布于四周的枯枝阵。
少年倏然坐起,运耳默听,辨认前方情形——两人、中等身材、带刀!从左侧道路靠近。
来人也被声音所惊,止步僵立!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声音来自于自己脚下,方横刀于后,闪至小径两侧,轻轻靠近,却不防又连连踩断枯枝,将自己行踪、方位明白示于四周。
少年迅速起身,脱下外袍,穿在坟前树干做的墓碑上,然后隐身于树丛之中。
黑衣人快速出现在坟前,见前面跪着少年,似乎毫无防备,相视一点头,右侧黑衣人毫不犹豫,挥刀便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