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家好兄弟这个干啥啥不行的才需要怜爱。
但有一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中,所以他还是情不自禁问了出来:“晏淮,你和云桑真的是一母同胞吗,我怎么感觉你才是当年被抱错的那个。”
江晏淮踹他:“滚你妈个蛋!”
另一头的强宇,则拖着一条腿走在窗户边上,教室里就几个人,没开灯,环境极为沉闷。强宇眺望着操场上异常热闹的赛事,他视力极好,能把礼炮的红色碎屑,颜色俗艳的彩带,同学群的鼓掌起身全部尽收眼底,云桑能在赛道上尽情奔跑,更衬得他拖着断腿残肢极为凄惨。
他讥讽地勾起唇角,为当初可笑的自己,得罪了云桑,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校园地位从食物链顶层直接跌至底层,甚至连整个世界的热闹,都似乎与他无缘了。
家长出席运动会,也是看点之一。南城校区一直以来的建设背后有不少a市本地的神秘富豪、慈善大佬、商界新贵的影子,江博涵也是其中一个,当年大儿子入校他捐了一栋图书馆,今年小儿子入校他又捐了一栋教学楼,校领导对他的到来殷勤得不行。
殊不知他本人正在苦笑。
因为妻子付美瑕的一通电话,他鬼迷心窍地来到了现场,穿着不是正式的西装领导,而是一套妻子精心准备的浅蓝白运动服。
如果别人可以打开他的日程表,一定会被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吓了一跳,每日除了悠闲的早餐时光后,他基本上要忙碌到夜晚,作为一个集团掌舵人,他不是每日坐在办公桌前喝喝咖啡运筹帷幄就行了。他喜欢亲力亲为,什么重要会议、企业采访、接待社会名流和政府要员等事务,他从不缺席。
他忙得像一个陀螺,有时候周末了,连妻子的抱怨都顾不上。
他知道自己缺什么,所以才铆足了劲去争取,他是江家的第二子,从小却因为大伯家的不孕不育,曾在懵懵懂懂的年岁,被送了过去。可当他喊了大伯好几年的“父亲”之后,大伯家有了一对漂亮的龙凤胎出生,他的处境又变得十分尴尬,被送了回去。
可当时的他已经早熟记事,面对父母亲的愧疚和亲兄弟的排斥,他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心下却异常不安。
他感到自己身处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中,懂事的兄长得到父亲赞许,娇气的弟弟得到母亲的偏疼,而他什么都没有,游离在这个家之外。
曾经的他在无比残酷的竞争中赢得了第一,他鼓起勇气,希望父亲或者母亲能出席一次他的家长会。最后只有一脸忙碌的秘书出席,他的心情从无限的期待,化为了重重的失落。
他早习惯把任何事情做到优秀,但渐渐他也不再发出自己的声音。
直到昨天晚上,妻子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亲爱的,小桑想跟你一起参加运动会,你能去吗给我一个准话。”
他失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忙的,你替我跟儿子说声抱歉,顺便帮我问他,他这次考了第一名,想要什么样的奖励,不管是赛车游艇还是一次庆祝会,我都可以满足他。”
他脖颈夹住话筒,继续批阅公司的文件。
妻子抱怨了一句:“小桑是个节俭的孩子,他说自己不需要那些东西,他就希望你能和他一起参加,亲爱的,他希望是你。”
“他说,他会一直等你。”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江博涵反应慢了一拍,他想到了云桑,想到了安全感这个词,他脑海里又开始不断盘旋着一个影子,一个年龄小小的自己,一个当年被送走,中途又接回来,最后面无表情呆坐在教室里的自己。
他心中钝钝一痛,过去那看似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
十多年过去了,他早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执掌了整个集团,他拥有了一切,可当年的事却还一直烙印在他心底。在家宴上,他用笑着的口吻回忆往事,已经有些反应不灵敏的江家老爷子、他的父亲却摇手道,早就不记得了。
一句“不记得”让他笑容凝固,接下来的宴会全程闷闷不乐,包括妻子在内,没有人懂他。
他回忆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第二天就浑浑噩噩又堪称鬼迷心窍地来到了南城,看着操场上全是年轻鲜嫩的面孔,江博涵感到一丝尴尬。
他已经来到了现场,但心情还是有些懊悔,因为他今天推掉了一个还挺重要的高尔夫球场会议,对方听他说要陪儿子,很是理解地笑了几声,但江博涵素来忧虑心重,他担心对方笑声之下是否有别的含义。
他兀自后悔着,但这份后悔只持续不到一秒。
因为这时候,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云桑的身影,儿子穿着跟他颜色一模一样的运动服,正朝他跑来。